站在屋檐上的陆寻机指尖不断抽动着,正在隔空操纵着傀儡“鲤”。
鲤的攻势极为诡异难测,时而用镰,时而用铁索,竟让沈枫桥的刀毫无施展的余地,只能勉强护住自己的要害。
“偃机淫巧,奇傀无器。单凭我的鲤,就能做到千变万化,你来来去去不过七种刀式,又如何能在她面前讨得生机?”陆寻机冷笑。
“我,只有七种刀法吗?”沈枫桥被鲤打到了角落里。
“七魂门七魂刀,分别名为守魂,追魂,破魂,断魂,斩魂,裂魂以及灭魂。在这座城中所有掌门人的武功路数,我都了如指掌。我为你们每个人,都定制了一个傀儡,专门克制你们的傀儡!”
“这一次,不管你们握有多少底牌。”
“无器楼都已做足了准备!”
“我,真的只有七种刀法吗?”沈枫桥依旧自顾说道,鲜血从嘴角流出也浑然不觉。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幼时。
烟雨坞坞主来访七魂门,她却被家中师长锁在院中练剑。
彼时她才比刀高了少许,更是一名女子,练刀?谈何容易。很快她就没能握稳手中的刀,让刀往地上落去。
却被另一只手给接住了。
“这柄刀,不适合你。”
沈枫桥一愣,才发现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何时闯入了院中。只见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笑了笑,“但很适合我的一个刀法。”
“你的什么刀法?”沈枫桥怯生生地问道。
“我自创的刀法。”少年抬起了刀,聚起了刀势,“和我的名字一样,唤作断城。”
“断城?”
“断城!”少年一刀落下。
刀如其名,可摧城!这一刀,直接将院中的那棵大槐树斩成了两半!
可那柄刀也没能承载住这股刀势,也是寸寸断裂。
少年低头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刀柄,尴尬地笑了笑,“还是有些勉强了。”
“作为补偿,我送你一柄刀吧。”
“什么?”少女仍未从这一刀中回过神来。
“这柄刀,名曰枫桥,不适合我。”少年拿出一柄红色的长刀,“但很适合你。”
“我总觉得,你能成为一个刀客的。”少年留下这句话后,便翻墙而出。
少女从地上拿起了那柄枫桥。正如那少年所说,这柄刀很美,且无比轻盈,很适合她这样的女子。
于是,她就将这份爱慕藏在心底,并追随着那个少年的脚步。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刀名,还学着那个人,年纪轻轻,就担下了七魂门掌门的位置。
还练成了,那个人的刀!
“我还有一刀!”无声院中,沈枫桥猛地抬起了手中的刀。
“七魂门中,还有第八刀吗?”陆寻机戏谑笑道。
“烟雨有六濛,这是他的第七刀。”沈枫桥长刀落下,“亦是我的,第八刀!”
刀势捭阖,摧城万里!
陆寻机瞳孔骤然缩紧,想要操纵鲤去挡下这一刀。可这一刀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七魂门,并不在鲤所能抵挡的范围之内,更无法靠近沈枫桥分毫!
“这是,烟雨坞段断城的断城一刀!”陆寻机诧道。
无声院中几乎被夷为平地,那些埋得不深的机关直接就裸露了出来。
“好刀法。”陆寻机挥散了他面前的尘土。
沈枫桥持刀伫立。
那傀儡鲤则是遭到了重创,就连那双镰刀也多出了不少裂痕。
“可你毕竟不是段断城。若这一刀是由他挥出来的话,我这满院的机关和傀儡,恐怕有大半是要交代在这一刀中了。”陆寻机冷笑道:“不过你能挥出这一刀,已是不易。既如此,就让我其他的傀儡,送你去死吧!”
沈枫桥握紧了刀柄,“你可以试试。”
“鲤,回来!”陆寻机对着鲤伸出了手,将其拉到了自己面前。
可鲤刚落到屋檐上,陆寻机就忽然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就呕出了一口鲜血。
沈枫桥更是一惊,她本就没打算靠这一刀伤到陆寻机,甚至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可陆寻机这个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寻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低下头。
却离奇地发现,鲤的背部,不知在何时生出了一朵彼岸花。
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心脏。
直接致他于死地。
陆寻机的尸体从屋檐上摔落在地,有不少细小的零件从他身上滚落出来,散了一地。沈枫桥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才发现,陆寻机已将自己做成了半个机关人,想必城中的机关,都是由他的躯体下达指令的。
如今陆寻机已死,那么,城中的机关,应该都破了。
这时,院门打开。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此时分明是大白天,他却撑着伞,系在伞上的铃铛正不安作响,看起来透露着几分诡异。
沈枫桥瞬间绷紧了全身,“我听段哥哥说起过你,你曾是江南杀手团奈何桥的人,最擅于捕捉这杀人的时机。”
她本以为,是段断城夸大其辞了。
可现在,陆寻机的死,却是最好的证明。能在收回傀儡的那一瞬种下彼岸花,这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男子不语,又丢出了一朵彼岸花。
沈枫桥不敢怠慢,急忙抬刀,可那花在快靠近她的时候便止住了进势。沈枫桥定睛一看,才发现花瓣间写着三个小字。
是一个地点。
“揽月塔。”
当她再抬起头时,那名男子已经不见。
千机楼下。
“机关,破了。”枫衣女忽然笑道。
“破了?”李佩兰幽幽道。
“我就知道你们会不信我。”枫衣女朝前方掠去。
一路向前,畅行无阻。
所有江湖人见她以身涉险而毫发无损,也跟了上去。
不还城外。
“该入城了。”莫问东转过头。
“嗯。”黑袍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仰头看向了城门。
正是顾靖遥。
上一次,他身边有着心爱的姑娘。他参加祭剑大会,不仅为了给兄弟报仇,更是为了参加比武,名扬江湖,满是少年意气。
可这次。
他抛下了一切。
踏向了岂止千尺之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