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夕阳坠。
凌鹏越坐在藏书阁的书屋中,眉宇间透露着焦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鹏越。”一道呼唤从门口传来,正是凌鹏越所苦苦等待的声音。他急忙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墨涟,“怎么样?”
“我已将整座藏书阁的藏书都翻阅过了。”墨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有那一种可能。”
“就没有其他可能了吗?”凌鹏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内功蓝田日暖,青丝成白发。他所修的武功,的确只有那个了。”墨涟郑重说道。
凌鹏越愣了愣,摇了摇头坐回了原位。
“其实你应该比我要懂的,洛阳天机阁藏书比此处要多得多,你不可能不知道。”墨涟走上前去,拍了拍凌鹏越的肩膀。
“究竟是什么,让他选择了这一条路。”凌鹏越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起身望向窗外的夕阳。
“会有办法的。”墨涟劝慰道。
凌鹏越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身望向了墨涟,“对了,你知道颜渊杰在哪吗?”
“之前在东边重城抚恤百姓灾民,组织以及整顿战后重建的秩序,并奉命捉拿那些起兵造反的藩王。如今一切已经妥当,正日夜兼程赶回帝都。”墨涟想了想后说道。
“你的机关鸟能看到他到哪了吗?”凌鹏越问道。
“仍在行军途中,目前已至回雁山。”墨涟沉声道。
“回雁山距洛阳只有一百里了啊。”凌鹏越想了想后假意冷笑道:“这小子,居然不绕路来临安看一下我,真是没心没肺啊!亏我在这两年多来一直在了解他那边的战况!”
“估计他有什么急事,急着赶回洛阳吧。”墨涟笑了笑,“他身上虽有着属于将军的冷血,却很重感情。”
凌鹏越表示赞同,随即忽然正色道:“我要给他修书一封,然后要用你的墨家机关鸽来帮我送,洛阳城中除他以外,绝不能有第二个人看到这封信。”
墨涟笑了笑,“好,我的王爷。”
回雁山,一大队人马正走在一条较为陡峭的山路上。为首的正是一身银甲,手持长枪的颜渊杰。他骑马熟练地跃过那些坑障,如履平地。但他身后的士兵就没那么轻松了,只能走得极为缓慢,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绊倒。
有位同行将领策马行到颜渊杰身侧,“山路难行,有些兄弟的腿都肿了。”
颜渊杰回道:“那你怎么看?”
“就地扎营,整顿五个时辰,等到黎明来临时借着晨光赶路。”那名将领毫不犹豫道,似乎是早已想好的说辞。
“好。”颜渊杰勒马,“那就在地扎营吧。”
“就地扎营!”将领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士兵们就发出了一声欢呼,纷纷开始忙活。将领冲着颜渊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颜渊杰叫住了他,“王将军。”
王将军疑惑转身,抬手接过了颜渊杰朝他丢来的军令。
“望你能带他们早日回洛阳。”颜渊杰看着那些士兵说道:“他们都是在沙场中活下来的人,理应早日回家。”
“你这是要?”王将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问道。
“我先行一步了。”颜渊杰猛甩缰绳,战马嘶鸣起来,随后马蹄声重重踏过了山路,划过暮霭沉沉的天空,惊起了山中的栖鸟。就连在扎营的士兵们心中都颤了颤。
“想早日回去请功么?”王将军冷笑,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军令。
转眼间,颜渊杰就已奔出了三里路。
他仰头看着远处,眼神炽热,仿佛那洛阳城已近在眼前。
“此事可不好耽搁啊。”颜渊杰喝了一声,朝前奔去,卷起了一溜尘土。
少年持剑,站在茫茫的沙地中。
但他所处的不是无垠沙漠,而是一块岛屿。
仅有方寸的岛屿,不断有黑灰的潮水浸过沙土,漫岸而上,将他给包围。
很快,能留给他站住脚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了。潮水离他的鞋履也已不过咫尺,只要再过上片刻,就可以将他给吞没。
少年想要逃离此处,可他刚运起轻功点到水面上时,那些潮水就像是粘人的蛇,朝他的腿上缠了上来,怎么样也挣脱不开。
“我不是啊!”少年拔剑将那些潮水斩断,忽然眼睛就红了,他只为不辜负师父诲育之恩,前去君山雪冤,事了后却被冠以了骂名,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
可就在这时,仅有寸余的地面上,结出了一缕桃花。
很快,就开出了千朵百朵,在那展颜轻笑。
空中不再有那如潮涌般袭来的悲绪,只有一丝悠扬和谐的音律。这音律引来了春风,令潮水尽数退去,而那些桃花也随风纷飞而起,绕着他飘扬旋转,忽起骤落,再而复起,堪称绝世。
少年闭眼,轻嗅花香。
不过须臾,他又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不是刚才那绝色之景,而是破败不堪的墙垣,缺了一只手臂的佛像矗立在那里,眉目和蔼,仿佛在悲悯地望着众生。想必是某座荒山中的弃庙。
月色朦胧,却有人在如水的月夜中吹笛。
洛飞羽捂着头起身,走出弃庙,却有一名白衣女子坐在离庙门十余步远的大石头上,背对着他,月光倾洒在了她的白衣上,焕发着柔美荧盈的光华。而懵懵站在她的身旁,安静地吃着地上的野草。
懵懵不喜生人,却在此人身侧悠然吃草。
关于这个人是谁,洛飞羽心中已有一个答案了,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就默默站在原地,倾听着女子的笛音。
一曲终了。
女子放下了玉笛,却没有转身,洛飞羽也没有上前,二人就这么僵了许久。
最终还是女子打破了寂静,“其实我们早就该见面了。”
“都怪我,怪我睡过去了。”洛飞羽挠头嘿嘿笑道:“我总感觉,我们的相逢仍是梦中。”
“这些年来,苦了你啦。”白衣女子没有直接去拆穿洛飞羽因抑制不住自己的杀心而昏厥过去的事实,而是收起了玉笛,转过身来冲他嫣然一笑,温柔和煦。
洛飞羽看着她笑,也不自觉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