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进大厅，放眼四顾，坐南朝北东西长南北窄三百多平方米的邮电大厅内，北面一个接一个排着三十多个十几厘米见方的玻璃窗口，东面二十多个窗口办理电报业务，西面十几个窗口办理邮信、寄包裹、报刊和汇款业务，南面靠墙处一排溜排着十几个标有号码仅容一人的电话亭。
平时电报电话业务昼夜营业，邮电职工八小时三班倒值班，邮信、寄包裹、报刊和汇款业务只在白天营业八小时，近来邮信、寄包裹、汇款业务增多，邮电部门无论干部职工全员加班，除订阅报刊外其它业务都二十四小时营业，所有员工吃在职工食堂住在集体宿舍，十六小时轮轴转上班。
厅外跑步喘息声，吵吵嚷嚷抱怨声，驮着包裹、书信、电报的自行车穿梭打铃声，厅内高喊狂吼电话声，哗哗隆隆电机声，字捶敲打橡胶滚轴哒哒声，员工顾客大声询问声，秩序员指责叱喝声，嘈杂声音汇成亘古少有繁忙大场景。
卫国又耐心挪动半个多小时终于站到一个电报窗口前，透过窗口上大玻璃，看到柜台内六十多张木桌前趴站着百十个头戴绿色大檐帽，身穿绿色工装紧张忙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邮电职工，有的紧张的审核电文，有的瞪圆眼睛向满脸急色顾客大声吆喝解释，有的快速点钞收钱，有的打算盘填收据，站立职工把拟好电文用夹子夹在胸前南北向的细铁丝上，用半米长的竹签奋力打向译电室。百十平方米译电室内，靠窗站着二十多个身穿草绿工装接电员，随着‘嗖’的一声电文传来，接电员扭身取下电文，用竹签打回绿色铁夹，把报文放在传送带上，由吱吱移动的传送带把电文准确的分送到各个台席，台席旁坐着报务员拿下电文，眼瞅电文，右手按电键鸡啄米似的快速上下按动电键手柄，把每一个字用四个数字敲成代码，把一封封电文传向邮电总局四楼报房，再由报房近千名报务员把每一封电报通过邮线传向终端城市县城的邮电分局邮电所，终端报务员再把数码译成文字，写在电报稿上，由邮递员骑自行车、开拖拉机，赶架子车、骑马、骑驴、步行把电报送到机关、单位、居委会、大队部，各单位再喇叭通知收报人取走电报。
译电是技术活，四码电报是流水式的，以10个阿拉伯数字对应汉字，每一个汉字用4个数字的组合表达，如名字陆超群，陆是710，超是689，群是508，发报员把这1个数字发出去，接报员根据这1个数字翻译成中文名。译电工作并不轻松，报务员对电报码的熟悉程度有严格要求，工作一年后，要背下电码000多字，对诸如‘幺、两、叁、肆、伍、陆、拐、八、勾、洞’等常用字要背得烂熟，只要看到数字，脑子里就能自动跳出相应文字。不管白天黑夜、刮风下雨，一份普通电报要在6小时内送达，加急电报必须在4个小时内送到。传送带上一叠叠的电报单，报务员要贴报发报交替快速操作，在最短时间内发报出去。繁忙时节一个报务员每班至少发报0-0封电报，收报40-50封，直至一百四五十封。一分钟输入60-70组数字，每班敲打近万个数字。繁忙时报务员没有一刻空闲，一坐就是八小时，没有喝水上厕所时间。邮电员工时间观念必须非常强，每一步操作都有时限，为掌握时间，大楼里到处是钟表，为更方便掌握时间，基本人人戴手表。
虽然辛苦忙绿，邮电工却是人人羡慕热门职业，一是工资高，拿的是八级工中最高工资，每月41.5元，加班每字还有5分钱的加班费，一人挣的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二是工作环境好，楼层高。三是不愁吃喝的铁饭碗。因此邮电职工人人都有很强自豪感，说话大声大气，忙时烦时更是对难缠顾客吹胡瞪眼大喊大叫。
卫国把电报草稿递进窗口，二十多岁瘦高俊俏女接电员瞄了一眼抬头朝卫国喊道：
“多少字？”
“16.”
接电员弯起眉毛瞪圆两眼喊道：
“多少？你可真有钱，一次发100多，你发过电报没有，这么忙，你不是成心添乱吗，压，站旁边压到三十字内，下一位。”
卫国忙陪笑脸高声道：
“不是一封，是六封，六封，每封不超三十字。”
接电员扫一眼卫国刚毅端庄笑脸，从一沓电文纸上撕下六张伸出手递给卫国喊道：
“你该识字吧，把电文写在格子内，三十格，不写标点符号，一格一字，上面写地址，下面写电文，你可写好，写错了我可不管。”
卫国接过电报纸和钢笔，趴在窄窄木柜台上很快写好六封电报递给接电员，接电员看两眼电文朝卫国笑道：
“字不错，普通加急？”
卫国应道：
“加急。”
接电员坐下一封封数字数，数一封在算盘上加一个数，噼里啪啦打几下算盘，抬头朝卫国喊道：
“9块5毛.”
卫国从上衣口袋内掏出那沓毛票，抽出三张一毛毛票仔细装进上衣口袋，把少了三张的那沓毛票递给接电员，接电员一张张数了好一会，弯腰把毛票放进脚旁铁箱内，坐下写收据，写好后站起把盖有‘XX邮电分局现金收讫章’的收据第二联递给卫国，朝卫国后面高喊道：
“下一位。”
卫国装好收据，挤挤抗抗走出大厅和广场，走上来时的街道。一阵寒风吹来，挤抗聚拢的热气霎时变成冷水，卫国直打哆嗦，抱紧臂膀快步驱寒。没走几步，肚子咕噜，胃翻酸水，两腿酸软，两眼发黑，摇晃几下勉强哈腰站住。卫国知道忍耐大半夜的饿感爆发了，这种感觉他已习以为常，今后十天一天只有三分钱的伙食费，每顿只能用一两饭票一分钱买一个小高粱窝头填肚子，会更饿更难受，更需用坚强意志超强毅力度过。强忍片刻，卫国用力直起腰，伸手摸摸上衣口袋里的三张一毛毛票，咬牙揉揉肚子，紧紧用了几年已经多处开裂牛皮裤腰带，抬头用手猛搓太阳穴，用起常用老办法，努力想问题想事情，尤其想即将发生高兴事，以此方法排解饥饿，分散注意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