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艳阳高照后冰雪加速融化，王家窝坑洼不平土石路雪水流淌泥泞不堪，獐子口外七十度斜坡上溪水淙淙顺坡而下，陡坡间羊肠路浊水淹没湿滑难行，第二天一大早玉茹用木梳沾水反复梳头，仔细绑好两条垂腰马尾辫，棉袄棉裤外套草绿装穿解放鞋，斜挎草绿军用包，扎好武装带，左胸别崭新像章，内衣口袋装好七毛七元钱两张家信，没有去豆腐店喝红薯槐花糊涂，日照螺嘴多数人尚在睡梦中，走到代销点拍门，很晚入睡进喜晓军艰难起床，简单洗漱，进喜从床头下取出二十多天68元营业款，分50元18元分装两内衣袋，昨夜作的假销售明细账放进外罩草绿口袋，晓军挑两个装鸡蛋核桃药材头发土特产荆筐，两人换上掩脚脖短筒胶鞋开门出屋，进喜上下打量精心打扮焦急等待玉茹，惊奇咂舌两眼放光，看玉茹赤脚穿新买解放鞋，回屋拿出一双小胶鞋一双线袜交玉茹穿上，玉茹推辞谦让后回屋换上，用报纸包解放鞋牛皮绳捆扎惦着走出教室，锁上教室随进喜晓军走向坡起街。

已习惯走山路玉茹，初次走雪后陡峭湿滑泥泞路，心惊肉跳，深一脚浅一脚扶石拽荆歪歪扭扭连滚带爬缓慢蜗行，没多久和进喜晓军远远拉开距离，进喜回头见玉茹掂鞋小心挪步惊险笨拙动作，返回从后架住玉茹胳膊，搀扶玉茹前行，北风呼啸，泥水飞溅，一小时后走到白草领，三人额头冒汗，浑身冰凉，裤腿全湿泥迹斑斑，喘口气玉茹掏出白洋布碎花小手绢，沾雪仔细给进喜晓军擦净脸上裤腿上污渍泥巴，雪水里洗洗手绢，抹净身上泥水，歇息后继续上路。

十点多进喜玉茹坐上开往花香县城客车，五十万人花香县唯一名叫‘东风照相馆’照相馆坐落在中岳大街中段‘东风理发室’旁，八十多平方红砖绿瓦左右两室南墙大玻璃橱窗上，贴满一寸两寸三寸四寸六寸工作照全家福结婚照各种黑白照片，五十多平米东屋中间放一架五尺多高头顶一尺见方木框，下面是木制三条腿进口座地相机，取景黑布蒙头，球囊式快门开关，坐北朝东半尺见方前后伸缩镜头前墙壁上，有可更换手绘布景供选择，来自南方省城两个摄影师，都是60岁左右老头，头发全白，人们亲切叫他们“大爷”，每逢“五一”、“国庆”、“春节”重要节日，照相馆生意红火，出现排队现象，前来照相人们，尤其照“全家福”的，将“节目”看得庄严隆重，事前认真打扮，盛装前往，摄影师使出浑身解数，用风趣语言，用货郎鼓等道具，做些滑稽动作，营造气氛，令人发笑，满足人们爱美诉求，获取最佳摄影效果，摄下最灿烂笑容，照相师傅们匠心独运，在黑白照片上描上水彩，增添照片美感，让照相人留下最美岁月倩影。

平时照相馆人很少，有时几乎门可罗雀，进喜和把胶鞋交给留在供销社晓军换上解放鞋玉茹走近照相馆，坐门口藤椅上晒太阳蔡大爷看见进喜，仔细看看进喜身后玉茹，站起笑道：

“呵呵，你小子行哦，几月不见处上对象了，今天没啥人，我好好给你们照两张。”

进喜一脸坏笑朝蔡大爷点头打招呼，羞红脸玉茹接道：

“什么呀，我们一个大队，一块来照相，不是对象。”

范大爷嘿嘿乐道：

“这年头姑娘金贵，人老了看见小伙姑娘在一起就想好事，小伙不错，姑娘耐看，般配，很般配，不说这个了，你们来照啥相，进屋，进屋说。”

玉茹进屋后仔细看看屋内陈设说道：

“我是知青，快一年没回家了，我爸想我，让我寄张近照回去，您看我照什么样的合适，照一张需多少钱？啥事能取？”

蔡大爷扶扶老花镜，低头垂眉翻眼盯着玉茹笑道：

“原来是这样，你爸想看你近照照小了效果不好，照大了又太贵，三寸全身照最合适，一块三毛三一张，知青不容易，看在进喜面上按国家照顾回头客规定三分零头就不要了，再免费给你涂上颜色，你爸看了肯定高兴，按现在行情一般要五六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取照片，冲洗胶卷药水成本高，不能反复使用，只有胶卷达到一定数量摊薄成本时，可以在不加价条件下，当天取到照片，现在几天也来不了几个客人，单独给你洗一张，药水成本就要块多，不划算，除非你连照三张，看进喜面额外加价块，照后两小时内就能取。”

听的头大玉茹连连摇头道：

“不，我照最便宜的一寸照，我爸能看到我脸就行了，不急，我不急着取像，按你们规定啥时能取我才取。”

进喜接道：

“那咋中，看你昨天又哭又闹一天多魂不守舍，冒生命危险急着到照相馆照相着急样，肯定是急着要把照片寄回家，这样吧，照蔡大爷所说，我尽快取像，我们照五张像，你照两张，我照一张，难得和城里来大小姐一块来照相馆照相，粘粘城市来大知识分子喜气，落个念想，我们照两张四寸合影，这些钱我全掏，你看咋样?”

玉茹连连摇手道：

“不行，那怎么行，穿了你的胶鞋袜子，路费也是你掏，我一直琢磨这些钱咋还给你，哪能还让你垫付照相钱，这些钱我恐怕今年一年分红也不够，不行，却对不行，再说我们刚认识不久一男一女咋能照合影照，别人知道了会咋想会咋看，即是我们很熟悉关系不一般了也不能照合影，会被认为作风腐化挨批矮斗，不行，绝对不行。”

蔡师傅笑道：

“看把你急的，没那么严重，进喜经常来照相，为人乐善好施慷慨大方，是个不错小伙子，听话音你爸急着看你近照，不赶快寄回去就是不孝了，你们现在一个大队，你是无亲无故知青，作为大队主任之子代销点营业员，帮你也应该，他替你垫钱，你打个欠条，将来有钱了还他就是了，至于一男一女合影，我们是有约定徐成不成文规定，除非有结婚证，一般不给一男一女单独照合影，那样照相人我们照相馆都会有意想不到麻烦，但也有例外，就是红卫兵为了展现革命小将英姿，突出文化小将风貌，可穿革命服装握红缨枪举红宝书摆忠字舞造型不受限制不受约束合影，不会带来什么麻烦，这些服装道具我们照相馆都有，你们按我吩咐摆姿势合影，外人看了只会嫉妒羡慕，肯定不会说闲话，更不会带来后遗症，你看怎样？”

玉茹下意识摸摸口袋两张家信，想想父亲焦急期盼眼神，咬咬牙说道：

“就照您所说，先写欠条，把胶鞋钱袜子钱路费两张照相钱一会吃饭钱都写上，按您说的再照像，谢谢进喜帮忙，等我攒够钱立马还给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