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徵焲刚刚一直皱起的眉头直到现在都没能舒展开来。那英国公张辅,乃是朱棣的爱将,深受其父张英的恩荫,加上自身确实有勇有谋,当年平定云南、安南,为大明朝廷立下不世功劳,以岷王府的招牌,朱徵焲根本没有在张家门前扎刺儿的资本和勇气。
对于张辅这个人,潘厚仁几乎是没有任何接触的。
照理说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交集,至少潘厚仁不记得他跟张家之间有何矛盾。况且张家在历史上就是朱棣的坚定支持者,双方不应该有矛盾冲突才是。
“难道仅仅是张軏自己的意思?”一想到张軏如今是锦衣卫佥事,在张晓谶的手下干活,潘厚仁就想到这种可能性。看着眼前两个愁眉苦脸的家伙,潘厚仁不得不提起精神,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哈哈一笑道:“怎么,一个张軏就把你们给吓到了?”
“那有,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可不是么!我就是怕家中那老头子一关不好过!”朱徵焲这话倒是不假,如果张辅拉下面子给朱楩下话,怕是朱徵焲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放心好了,就算是英国公来找麻烦,咱也不怕!来,干了这杯,今天就这么结了,改日再聚!”
碰了杯,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潘厚仁让朱勇和朱徵焲先走,不要管他。
从酒楼里出来,潘厚仁原本以为酒楼掌柜要把打破的墙壁算在他头上,却不料根本就没人提这回事,好像那墙壁原本就有个大洞似的。
“张軏啊张軏,枉你兄长老子都有一世英名,你可不要来跟少爷我作对啊,否则少爷可不会客气,给你祖坟上泼脏水了!”夜风清冷,将潘厚仁的脑子吹清醒了不少。
要说在这京师里,潘厚仁的仇人确实不少,但到英国公这种级数的,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在酒楼打了张軏家丁的事情好像并没有给潘厚仁引来什么麻烦,其后几天一如往常。虽说潘厚仁也找人盯着那张軏,但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交趾那边,算算时间,那边好像又该有动静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潘厚仁“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四忙县县令的儿子车三,捉刀杀了知县欧阳智起义。
这厮也不是乱来,暗中早已经联系了乂安知府潘僚,还有南灵州千户陈顺庆、乂安卫百户陈直诚等人一同作反。
紧随其后就是浮乐范软、偈江黄汝典、邱温侬文历、武定陈木果、快州阮特、善誓吴巨来、同利郑公证、善才陶强、大湾丁宗老、安老范玉,皆时局**而乘机起义,这些家伙自命官爵,杀朝廷长吏,给自己封官封侯封王。
一时间,交趾战火四起,报急的飞鸽传书多时一天二三十,直送京师兵部而来。
这些飞鸽传书潘厚仁当然看不到,然而经过这两年的经营,潘氏集团早就有了自己的信息传播渠道,同样是用飞鸽,潘厚仁获取信息的速度并不输朝廷,甚至因为他早有准备,信息更为详细。
“皇太孙应该来找我了吧?”
刚刚丢下最新的情报,潘厚仁稳坐在大堂太师椅上,不慌不忙的品着茶。
秀娘丢给他一个白眼,道:“你以为你是诸葛孔明啊?”
“嘿,娘子啊,为夫虽不是诸葛孔明,但却不输诸葛孔明,娘子若是不信,咱们打个赌如何?”
“又来了!我就不信你有这般神奇,今日若是宫中不来人,你便如何?”
“为夫任凭娘子差遣!可若是来人又如何?”潘厚仁笑而问道。
“你说!”
见秀娘赌气微微撅起的红唇,潘厚仁又是嘿嘿一笑,俯身过去在秀娘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还未完,秀娘已然是两颊飞红,啐道:“呸呸呸,不要脸!”
“夫妻之事岂会是不要脸呢!不管,赌约既立,大家就要愿赌服输!若是为夫赢了,此番娘子就不要推三阻四了,人家灵玉早都已经应承咯!”
也不知道潘厚仁究竟是给秀娘说了些什么,让秀娘完全不敢抬头。
潘厚仁正在跟自己老婆耍花枪呢,门子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高声道:“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娘子,晚上洗白白等着为夫哦!”
哈哈一笑,潘厚仁也不再笑话秀娘,甩着一双长袖,迈步而出。
“交趾局势不堪啊!”
朱瞻基面色凝重,并没有跟潘厚仁废话,两人坐下之后就直奔主题。
“战乱四起,尤以潘僚、范玉的势力最为强大。那潘僚为故乂安知府潘季祐之子,承嗣父职,据说是因不堪太监马骐的肆意掠夺而起义。那范玉为涂山寺僧,自言天降卯剑,号“罗平王”,纪元为永宁,乱封相国、司空、大将军等官,率领无知百姓,攻掠城邑,烧杀抢掠!”
或许朱瞻基是以为潘厚仁对于交趾的情况还不够明白,所以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了一下情况。
既然朱瞻基在介绍情报,潘厚仁也保持着沉默。
“厚仁啊,你在交趾的那些保卫队,可还堪用?”朱瞻基终于忍不住问潘厚仁道。
“夏布朝那还在交趾那边,然而只有两千套装备,兵力颇有些不足!”潘厚仁骨子里就是个奸商,岂会放弃这种谈条件的大好机会。
“唉,当初兵部实不该克扣那批装备,若是能够武装四千人.”
“若是能够武装四千人,交趾可定!”
潘厚仁接上朱瞻基的话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要不朝廷给你补充装备,让夏布朝率领你那些保卫队,平定交趾之乱?”朱瞻基也知道朝廷对潘厚仁有些愧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大哥啊,朝廷这做的可是好买卖啊!不就是出些军器,就让我潘氏集团的雇工去替朝廷卖命!那军饷,那军粮,那抚恤金,最后都是我潘氏集团在出哩!”潘厚仁抓住机会叫屈。
朱瞻基眉头紧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潘厚仁话的,只能是拍拍潘厚仁的肩膀,“你的贡献,朝廷忘不了,皇爷爷那里忘不了,我这里也不会忘记的!如今事态紧急,你看,赶紧拿出一个章程来!”
“朱广将军呢?他的兵马到哪里了?”
朱广当初原本是带着兵马去交趾的,只不过到交趾的时候,黎利叛乱已经被潘氏集团保卫队给镇压下来,朱广根本就是打扫战场去的,除了给潘氏保卫队补充了一些装备之外,就是带着俘虏返回京师。
潘厚仁也知道,朱广自己是轻车简从到了京师,但大部队却还在路上,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提及朱广的人马,其实是在帮好哥们夏布朝请命呢!
此时要朱广立即返回交趾,必然会耽搁大量的时间。
最好的法子就是兵部立即下令让半路上的兵马掉头,重新进入交趾,并且交给夏布朝来率领,如此一来,就等于是让夏布朝手中多出一支真正的兵马来。若是败了,潘厚仁不相信有四千潘氏保卫队支持,夏布朝还能打败仗。假如是胜了的话,那朝廷又怎么好意思将这支兵马再从夏布朝手中收回来,说不定就这样将夏布朝安置在交趾,成了个外放的边军将领!
当然,这样的结果是潘厚仁最乐意看到的。交趾明里是夏布朝掌控,暗中那就是他跟夏布朝共同执掌,对于他开展下一步的计划将会非常有利!
可以说这是潘厚仁对交趾两次叛乱最大化的利用,追求的也是利益最大化。
“厚仁,你的意思是.”
“朱广将军现在返回交趾还来得及么?那交趾如今能够找到的领军将领,除了夏布朝之外,还有第二个么?”潘厚仁干脆将话挑明了说。
“好!”
沉吟片刻之后,朱瞻基像是下了决心般狠狠一点头,“我去跟皇爷爷说说去,厚仁啊,到时候若是需要你那些保卫队配合.”
潘厚仁搞怪似地翻起白眼,“哎哟我的皇太孙殿下,潘氏集团你才是大股东啊,神马我的保卫队,是你的保卫队!”
“我的,哈哈,我的!”
朱瞻基不以为杵,笑着点头,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看一个皇帝是不是明君,可以从其处理国家大事的决断速度来判断。第二天中午,潘厚仁在家中就等来了一道密旨,密旨里的内容大概就是他昨日跟朱瞻基商议的那些东西,而在明面上,朝廷已然通过兵部向还在归程的朱广兵马下了令,急行军进入交趾,归属夏布朝统领。
“夏布朝啊夏布朝,我这边可是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潘厚仁在接了密旨之后,立马下达了三十条命令,甚至有些命令是送去太平港的,要求赖三务必无条件配合,负责调运物质和兵马,一定要跟段正鑫将这出戏给演好了!
在历史上这次交趾的叛乱规模是很庞大的,也给大明朝廷的威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然而既然潘厚仁早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次叛乱,又岂会不早早做准备呢?
当初他通知段正鑫在车三等人身边安插人手,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该做的工作,潘厚仁自认都已经做到位了,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古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夏布朝能够利用这些条件做到哪一步,潘厚仁此时也无法保证。况且这世道,总有人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而是仅仅顾着自己的利益。
乐安,汉王府。
听说交趾再次出现叛乱,汉王殿下是高兴的连饮了七八杯!久未曾在汉王殿下口中冒出来的爽朗笑声,此番终于又重新出现。
“乱!乱的好啊!”
当着几个心腹,朱高煦言语间也没有半点隐瞒。这个戎马出身的王爷确实是有当初朱棣的几分气势,即便身穿便衣,仍旧带给周围的人沉重压力,话头都不敢接。
“这交趾乱,南方乱,到时候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替父皇去平定?哼,父皇的心思都在北方,眼睛也都盯着北方,是绝对不会亲自带兵去交趾的,难道让本王那个瘸子大哥去?呸,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话倒也是不假,朱高炽这辈子都没有上马打过仗,最靠近战场的工作就是搞搞后勤调度,要说排兵布阵,朱高煦可以将其甩下八条街去!
在朱高煦看来,若是南方闹得凶了,最终朝廷还是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稳定军心,而这个人选,莫过于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