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白玉狮子之间相距三丈,铺着同样用大理石打造的四步台阶,寓意“四季发财”,而在台阶之上就是潘府的大门了。门楣高耸,白底门匾上丹砂写就的“潘府”二字不知出自何方名家之手,笔走龙蛇,甚有气势。整个大门怕不有三丈宽两丈高,正敞开着,有两个戴着瓜皮帽的小厮戳在大门口。
“是潘生和潘恒,今天该他俩当值。”
潘家乃是真正的钟鼎之家。管家、仆妇、下人数量不少,就连潘厚仁这个准二少,有时候也会叫不出某个家丁下人的名字。还好,今日门口这两个家丁,却正好是熟人。
重生后的潘厚仁,追求享乐的生活。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愉快一些,潘厚仁在融入潘家的生活之后,也弄了一些后世娱乐的玩意儿出来,比如扑克牌。
扑克牌这种东西怕是穿越者最好发明的一种娱乐方式,制作简单,通俗易懂,玩法多样。在弄出扑克牌之后,潘厚仁就常带着潘家里的年轻人一起耍子,倒不是想要赢钱,纯粹就是图个乐子,潘生和潘恒两个就是最早学会利用扑克牌赌博的那一拨家丁。
“两位哥哥,这就是潘府大门了,咦,潘恒,你在搞什么幺蛾子,没见少爷我带着贵客临门了么,还不快快去准备茶水点心,潘生,你来给两位贵客带路,我自去请老爷子!”
潘厚仁此时可没有功夫跟两个“牌友”闲聊,他打算先将黄俨和严宽给拖住,自己好去找潘诞说话,该计较的地方还是得计较一番,以免潘家让两个太监给惦记上了。
虽说潘厚仁在昆明城里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是在潘府内部那些下人当中,他还是相当的有威信。这潘厚仁才开口,那潘恒和潘生就动作起来,领路的领路,筹备的筹备。有外人在的时候,两个小厮可不敢在潘厚仁跟前八卦。
穿过潘府大门就是一条青纹大理石铺就的石板路,差不多有一丈宽,笔直朝里,路两面是花园,隐隐有小道掩映在绿树红花当中。顺着大路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会看见左右各有一条五尺宽窄的小路,各通两处拱门,拱门连着低矮的围墙,围墙延伸入绿荫当中,应该是两处别院。
“两位哥哥,这左手边的院子,就是小弟的住处,以前跟父亲同住,如今父亲过世,就剩下小弟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啊,正厅到了,两位哥哥不如坐下请茶,潘恒,潘恒,上好的普洱,可不要用次品来糊弄!生妈,生妈,水果点心端上来啊!”
等到下人家丁们动作起来之后,潘厚仁才对两个太监道:
“我去找老爷子,大少爷这些天出门做生意去了,不在家!”
将两个太监丢在正厅,潘厚仁穿厅而出,从侧面走向后宅。
潘府确实很大,除开进正厅路上的两个别院之外,后宅都还有三个院子,其中一个就是潘家老爷子潘诞的住所。
虽说此时春分未至,但昆明不愧是自古以来的“春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感觉小冷,可等高太阳高升之后,站在阳光下就能有暖意。即便是上了年纪的潘诞,此时也在小院子里晒着早春暖阳,潘厚仁才跨进琉璃装饰过的拱门,就看见了正在喂鱼的老爷子。
“老爷,厚仁向你请安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潘厚仁走向老人,弯腰躬身,见礼。
“哟,乖儿,好久没有听过你请安了,怎么,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潘诞今年已经是六十出头,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年代,六十出头已经算是高寿,只是因为潘家富贵,潘诞保养的还算不错,身型富态,满面红光。
“我听潘福说你昨晚没有回来,可别又是去找哪家的姑娘了吧?”潘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好像即便潘厚仁真的祸害了谁家的姑娘,他也不觉得有啥了不起。
潘老爷子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脸上红辣辣的。
“老爷,我有点正事儿,想跟您说说!”潘厚仁不敢再闲聊下去,他知道自己这具皮囊前任主人的不堪,可他实在是没有前任那种不要脸、不要皮的精神,要是继续唠嗑,天知道潘诞还会说出多少让他脸红筋涨的前科来,反正他已经决心要扭转过去的那种不良形象,不如就从潘诞这里开始。
听潘厚仁说要谈“正事”,潘诞脸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容,冲着潘厚仁点头:
“甚好,甚好,我期待听你说这句话,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差点都以为自己没机会听了。”
不知为何,潘诞的这句话突然让潘厚仁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来。
潘诞身边还有两个仆妇在照顾,只不过当潘厚仁眼神流转之时,年老成精的潘诞就挥手让两个仆妇离开,自己在躺椅上坐下,又示意潘厚仁坐到他身边。此时情景就像是爷孙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
“厚仁昨夜醉酒,跟两人结拜为兄弟,今日醒来才知,此二人乃是来自京师.”
潘厚仁一开口直奔主题,顿时,精巧的躺椅停止了摇晃,那浅浅的“嘎吱嘎吱”声也嘎然而止。
“京师?”
“两人皆是宫中人,其中一位姓黄,乃是监丞。”潘厚仁一边说,一边掀起眼角,暗中留意那潘诞的表情。
果然,听说两人是宫里来人,而且还是太监之后,潘诞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对于如今的朱明皇朝,潘家,或者说沈家后人,那是绝对没有好感的。
“他们来昆明做什么?乖儿,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他们有没有向你打听什么?还有,你,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老爷.”
“不要叫我老爷,叫我爷爷!”潘诞打断潘厚仁的话,道:“他们人呢?”
“厚仁将他们安顿在正厅奉茶,着人拖住他们,专程来请爷爷斟酌,要不要见上一面?”
潘诞拧起眉头,像是在沉思。潘厚仁此时也不开口,以免打乱了老人家的思绪。
“据我所知,宫中姓黄的监丞好像只有一个,我曾听侯爷说过,此人甚得皇上器重,宫中几个老不死的大太监,也对他很是提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黄俨?”
潘厚仁点点头,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道:
“我想是他了!”
这话一出口,潘厚仁顿时心中暗叫糟糕,毕竟他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且一生从未曾出过昆明,那南京宫中的事情,他又岂会知道?
果然,话一出口潘厚仁就见那潘诞凝视自己的双眼当中闪过一道犹疑,显然是对潘厚仁的话产生了疑惑,只不过潘诞脸上神色不变,随后就道:
“乖儿啊,你跟那黄监丞,年纪怕是差距不小吧,他们又为何要跟你结拜兄弟呢?”
“此事说来话长.”
潘厚仁用了最简洁的方式将自己跟黄俨两人结识的经过,还有结拜的过程都说了出来,当然,他还刻意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在里面,其用意就是想让潘诞明白,这两个太监,实在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其实潘诞本就是人老成精,岂会不明白两个宫中红人出现在昆明这一事背后所隐藏的故事?若是没有皇帝授意,两个行走宫中的阉人又岂会有机会来昆明公干,再联系到皇上最近的所图所谋、所作所为,即便是以潘诞的人生修行,此时脸上也微微变了颜色,很是慎重地对潘厚仁道:
“乖儿,我看你此番处事甚是得体,不若你说说,我该如何在你那两位兄长面前行为?”
“这是在试探自己了?”潘厚仁心念电转,顿时反应过来,缓缓道:
“爷爷,此中干系重大,厚仁也听父亲说过当年…当年主家是如何被那太祖皇帝构陷,即便是献出半个南京城又如何?皇家的胃口,怕是塞十座八座城池进去,那也是填不满的!”
“乖儿,乖儿你终于长大了!”潘诞先是一怔,随后不住摇头,口中赞许:
“乖儿,你今年才十五岁竟就有如此见识,可笑德明天今年三十七八了,却还只是知道做生意,不若你,不若你啊!”
“额~”潘厚仁心中颇为汗颜,其实潘德明并没有潘诞说的那般不堪。继承了沈家优秀经商基因的潘德明,在做生意方面,有很敏锐的眼光和果敢的行动力。
“爷爷你就别夸奖我了,我知道我过去是不懂事,哎呀,那黄俨两人已经在正厅里等太久了,爷爷你就下决定吧!”
“好啊!”
潘诞此时看上去是老怀大慰,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发起亮来:
“我决定——我生病了,病的还不轻,德明不在,这诺大一个潘府,能够做主的人,就只有我的乖儿你了,去吧,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待两个贵客去吧!”
“什么?爷爷你不出面?”潘厚仁心中一惊,来的路上他想过各种情况,却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潘诞竟然一席对答之后就将整个潘家交在了自己这个年仅十五岁、劣迹斑斑的半大孩子身上。
“这事儿却是不好办了。”潘厚仁眉头一皱,真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