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夫营地的事情自然是无法隐瞒的。事实上就在第二天一早,山下那五百兵马就统统上山来了。
晌午的时候,潘厚仁亲眼看着那些兵马将整个役夫营地包围,最初领队的将军是打算将所有役夫都捆绑起来送去最近的衙门里关押,可是在张三丰的介入下,那将领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但毕竟是死了三百多的监工,就算那三千役夫不用羁押,已经自己承认的张贺等人却是必须要抓捕的。
“还请好生对待,此事老道自然会亲自禀明皇上,错在监工而不是这些役夫!”
张三丰虽然有超然的地位,可除非此时是朱棣亲自下令,否则那些将领可不敢一个人都不抓。说直白了那些监工虽然未必就是朝廷记录在案的“公务员”,事实上大明记录在案的公务员数量是相当稀少的,比方说地方一把手身边的师爷、幕僚这些统统都不会进入正式的朝廷编制,他们领取的工资就是一把手自己掏的腰包。但是在对待这种“准公务员编制”或者说“半事业编制”的人时,大多数还是认为他们算是体制内职员,社会层次比较高,有些方面会受到优待。
监工当中的大多数人也都属于这种“半事业编制”,一下子死了三百多个,其中还有真正公务员编制的小官员,试问那武将岂能不理不问?从其职责来说,张三丰跟潘厚仁也只能让其将张贺等人羁押,但在张三丰打过招呼之后,相信那些武将也不能不认真掂量其中的份量,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也不会为难张贺等人。
“张千户,等此事平息之后,你等有何打算呢?”
临到张贺等人要被带走时,潘厚仁终于开口问道。
张贺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即便自己能够逃过此劫,仕途上那是绝对没有发展了!而眼前这个潘厚仁虽说年纪不大,可发展前景却是好得很,更重要的是潘厚仁的为人处世很符合张贺的胃口。
故而潘厚仁这么一开口,那张贺也是没有矫情,他双手被上了镣铐,对着潘厚仁这么一抱拳,牵扯得“叮当”作响:“若是潘大人不嫌弃小的是代罪之身,倘若能够侥幸逃过此劫,张贺愿意唯大人马首是瞻!”
“我等愿为大人效忠!”
张贺一开口,他身后的那些属下也纷纷向着潘厚仁抱拳,恳求潘厚仁收留!
“多谢张千户,诸位兄弟抬爱!厚仁在此向诸位交心,定然竭尽全力为诸位奔走,他日重逢,以兄弟之礼待诸位!”
潘厚仁拱手还礼,心中还是颇为激动。
张贺等人虽说在此事上稍显鲁莽,然而人在绝境,那当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能够在关键时刻分清楚轻重缓急最终收手,那已经是难能可贵。更重要的是,张贺跟他那些属下相互依存的精神,以及他们在边境上多年征战的经验,更是让潘厚仁看重。
不管是四疯替潘厚仁训练出来的那些保安还是夏布朝找来的耿家猎户,在某些方面都无法跟张贺这种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相提并论,如果说潘厚仁能够得到张贺这批人的效忠,那潘厚仁手中掌握的力量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最终张贺被带走了,为了不让他们吃到苦头,潘厚仁在他们临行之前,又给了那领队的武将一千两白银的银票!
千两白银在潘厚仁看来确实不值什么,但是对一个武将来说,可真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相信有这笔钱打底,什么事情就都好说了。
这世道,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唯独那白花花的银子假不了,就连五岁的孩童都知道如何分辨真假哩!
“张贺这小子不错,本道人也喜欢!”望着渐渐消失在山道之上的行伍,四疯也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惜他话才刚刚落口,就换来了张三丰的一声冷哼:
“四疯,这几天可是又偷懒了?还有两日就是金殿落成,为师罚你从即刻起去打扫金殿,务必做到一尘不染,你可有异议啊?”
张三丰的话四疯还敢有异议么?当下对着潘厚仁一个苦笑,轻轻拍着额头,嘴皮子微动,潘厚仁不用听,也知道四疯念叨的必然是:“额滴神啊,又被罚了!”
打发走了四疯,张三丰的脸色一下子又松动起来,他望着潘厚仁道:“信已经给皇上那边送去了,厚仁你不要太担心,相信张贺等人不会有事。罢了,这两天我也忙,你就自己修炼吧,金殿落成的时候,你跟四疯一起来找老道吧!”
说完这话,张三丰转身就走了,也不给潘厚仁道谢或者是行礼的机会。
或许对于张三丰来说,伸手帮张贺一把仅仅是顺手为之的小事而已,但是对于潘厚仁,对于张贺等人来说,这却是改变他们人生轨迹的大事。现在潘厚仁还不能理解,一个张贺,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要等到多年之后,那时候张贺已经是潘厚仁麾下第一的重将时,潘厚仁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走得那么远,爬得那么高,有很大一部分动力,都是来自祖师爷张三丰!
期待已久的武当金殿落成仪式终于开锣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些古典的繁文缛节就权当是看个热闹。然而四疯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总是要将潘厚仁拖做一起。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本想穿着平常的装束,就当个普通武当弟子,谁知道四疯死活不肯,愣是让潘厚仁跟他一般,穿上了武当派除掌门之外最高阶的道袍,站在一众弟子当中。
穿也就罢了,站也就罢了,偏偏又是辈分最高的那一块里面,结果呢,周围全是耆耆老诶的老道士,鹤发鸡皮的老道,唯有四疯跟潘厚仁两个属于典型的小年轻,哪怕是板着脸也没有几分长辈的模样!
幸亏武当派的道人们都已经习惯四疯这位“小长老”,再多一个潘厚仁倒也是能接受,倒是那些其他门派、江湖人士还有“政府官员”们,对着四疯和潘厚仁指指点点。
有知道四疯身份的,自然会解释,说那是人家老神仙的小弟子,关门弟子。倒是潘厚仁,其身份实在是扑朔难明。
有说是四疯收的徒弟,也有说是张三丰的再传弟子,还有说是朝廷来的新贵,更多的还是谈及潘厚仁的另外一层身份——聚宝盆的传人!
不得不说,还是最后这个身份对大家更有吸引力,如果不是因为现场需要大家肃静的话,恐怕大家更愿意对聚宝盆这件事情进行热烈的讨论!
这些议论自然不会让潘厚仁听见,可秀娘没有站在潘厚仁身边,当她听到众人这些谈论之后,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她现在更加自卑了!
以前,她因为自己的家庭、经历,总觉得在潘厚仁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感觉,而今倒好,她是原地不动,而潘厚仁却是步步高升,不仅是在朝堂,就连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日渐看涨,参加这次金殿落成仪式,虽说在正式的仪式上张三丰并没有点名道姓的提及潘厚仁,可是前些日子老神仙带着潘厚仁修行的事情,已经让无数人红眼。
说到底,大家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取代潘厚仁,成为长随在张三丰身边的那个人,哪怕就是端茶送水也好!甚至于当今皇上朱棣都曾经说过,若是老神仙能够收他为徒,他倒是连皇帝都不想当了。
可见在大多数人心中,那长生不老的诱惑力,是远远超过皇位的。
仪式很复杂,潘厚仁很辛苦,而秀娘很难过,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将来是否有那个资格,坐在潘厚仁的正堂。所谓正堂,就是当正妻。别看三个女人平常时候对潘厚仁都是发于情止于礼,其实私下也说过不少。
照理说潘徵徵才应该是潘厚仁的正妻,而秀娘跟段灵玉只有资格当个妾,可潘徵徵性格向来善良,加上以秀娘在潘厚仁身边的重要程度,所以经潘徵徵提议,三个女人商量,潘徵徵为正妻,另外两个都当平妻好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这种家庭模式是完全允许的,前提条件是家主,也就是潘厚仁没意见。他当然没意见,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敢有意见么?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秀娘慢慢的发现,段灵玉已经边缘化了。虽说潘厚仁仍旧承认双方的关系,可承认不承认有啥用呢,段灵玉与其说是潘厚仁的准妻子,不如说是潘厚仁麾下、潘氏集团公司里的一位得力干将!
至于说秀娘,她也感觉自己的地位正日渐下降!
其实这是秀娘自己的错觉!如果她将心里的这些想法跟潘厚仁谈一谈,就会被开解!可惜秀娘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开口,以至于将来产生了严重的误会!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只说金殿落成仪式一连进行了三天光景!张三丰原本不想这样操作,可是无奈朝廷等各方面的要求,才要紧牙关进行,到最后甚至完全交给门人弟子干活去,他自己都不露面了!
他不露面,潘厚仁也就跟着在仪式上失去了踪影。
在张三丰面前,潘厚仁总觉得自己不需要隐藏任何秘密,当然,这是他对张三丰的一种信任,同时也是自我放松的一种途径——秘密太多的人,小心上厕所难过啊!
此时,张三丰就正在一处静室里指导潘厚仁的武艺。这些天来张三丰指点潘厚仁武艺的次数很少,概因为道教首先求的并不是武艺。但随着仪式的结束,潘厚仁就要离开武当山了!
作为一名“政府官员”,潘厚仁不可能蜗居在武当山,为张三丰养老送终,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为了提高潘厚仁将来行走在外时的生存几率,张三丰这才主动提出要指点指点潘厚仁的武艺。
当然,指点武艺不是上课,不用那么严肃,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除开自己穿越者这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之外,潘厚仁几乎没有隐瞒张三丰任何事情,甚至包括他心中最开始对聚宝盆的觊觎。
“祖师爷,老爷子在弥留之际为何要告诉我们三个人?那聚宝盆,是否又真的在什么紫金山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