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贺其实跟潘厚仁一样,早就已经注意到那些寻常役夫的麻木不仁,这种麻木不仁其实仅仅只是表面现象,在对生死的麻木之下,积压着的是层层的怒火,一但被人引发,将会焚天熔地!
山上这个役夫营三千人的数量并不能让张贺满意,他的目标是山下那个庞大的役夫营地,那里可是有足足几万人啊,只要其中能够有数千人为张贺所用,再加上相应的装备,张贺相信很快他就能够打造出一支精良的军队!
当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之后,张贺或许不会在大明朝的境内停留!虽说他对朝廷有着无比的怨恨,但他是将领,他知道的也比普通军士更多,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皇上在为难下面的人,可恶的是那些贪官污吏!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大明人,也不愿意将战争和鲜血带给大明的子民,他的同胞!他打造一支军队的目的,就是要杀去草原之上,让那些蛮人们血债血偿,他要占领草原,将那些蛮人变成永远的奴隶!
这是张贺的计划,当然他也知道,想要实现这个计划会非常非常的困难,或者它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计划!
直到他碰上了潘厚仁!
此时,张贺眯着两眼,打量着面前的一老一少,一道一俗。
他身边站着两条汉子,从少年时期,就一直跟在张贺身边的人!他们一手捏着长刀,一手举着简陋的火把,不时爆出零星的火花,滴落在地面上。
“老道张三丰.”
“在下潘厚仁.”
黑压压的人群让潘厚仁多少有些紧张,他转头望向张三丰,看到的却是稳如泰山般的姿态和淡定的神情。
“我是张贺,原边军千户。”
张贺在听到“张三丰”这三个字之后,眉头也是情不自禁地皱了皱。张三丰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即便是张贺身后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役夫,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纷纷凝视张三丰,安静了下来!
像是一道水波在人群当中扩散,原本躁动的役夫群,竟然就因为张三丰的自报家门,而次第的被凝结!
“张千户.”
张三丰脸上露出春风化雨般的笑容,望着那张贺,“老道敢问一声,你们这是要作甚?”
“当然是下山,离开这里!”张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张三丰表现得越是淡定,张贺的心中就越是不平静,尤其是当他感觉到身后那种冰山一般的冷静之后,更是为张三丰诺大的威名而感到担忧!
听了张贺的话,张三丰却是含笑不发,转向潘厚仁,对张贺跟那些役夫们道:“老道身边这位,既是老道的徒孙,也是朝廷的.勋爵,要么大家听他说说吧!”
也不知张三丰是出于何种心态,竟然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将潘厚仁给推了出来!
潘厚仁只觉得此刻心跳快的一逼,好像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可是张三丰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潘厚仁总不能怂了吧?这可不仅仅是关系他自己的形象,更是张三丰的面子啊!
“张千户.”
微微吸了一口气,潘厚仁向前踏出一小步,抬头挺胸,神情淡定两眼扫过众人,最后聚焦在那张贺身上,“在下乃是镇国将军二等伯,皇太孙亲军总教习,说起来,咱们都是军人!”
之所以这样开口,潘厚仁是希望拉近他跟张贺之间的距离。找“共同归属感”是后世人际关系学中的第一课,潘厚仁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却不了只是换来了张贺的一声冷哼:
“少爷将军!”
少爷将军!是的,在张贺看来,潘厚仁就是个地道的,依靠祖上恩荫上位的将领、贵二代,国家的蛀虫,这样的人,张贺是最瞧不起,或者说最忌恨的!如果不是刚刚张三丰点名潘厚仁是他的徒孙,张贺肯定会说得更难听,当然,他也有可能会根本就不理睬潘厚仁!
从张贺的表情,潘厚仁立马就明白了其心思,他心中苦笑,脸上却仍旧保持那种淡淡的微笑,继续道:“张千户不要误会,我可没有长辈是吃皇粮的,我的父亲是龙镶天!”
“龙镶天?”
“嘶~”
当潘厚仁报出龙镶天的名字时,原本没有想过张贺等人会知道,可如今看他们的反应,显然他们是知道的!事实上,龙镶天的事迹在军队里流传得很广,只因为龙镶天就像是一种激励,因为奋勇作战,为大明开疆拓土,最终被皇上赐姓,可以说,这是在正常的国家状况下,一个士兵可以追求的典范!将军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可是这种荣誉,却没那么难!
等到张贺等人惊讶完之后,潘厚仁才继续道:“张千户,请你不要误会,我跟祖师爷并没有留难你们的意思!事实上我的小师叔现在已经赶去山下.不!你们不要冲动,他不是去通知驻军,而是准备将上山查探情况的斥候拦下来!”潘厚仁自然不会说他让四疯将那些斥候统统打晕,那样也太不尊重朝廷了。潘厚仁只是希望张贺等人能够体会到他的苦心。
“驻军?”
不料那张贺在听了潘厚仁的话之后,再度发出冷笑,道:“潘教习,难不成你以为山脚下那几百个废物,我张贺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一震手中长刀,铿锵作响,而张贺身边聚拢来的几个铁卫更是齐齐发出冷哼,虽然没有言语,但其神态举动无一不表达出他们对山下驻军的不屑!
“你一定是以为,我们胡乱放火,会惊动山下的驻军,哼,你把我张贺,想的太简单了!”
“火是他们故意放的?”潘厚仁心中闪过如此念头,望向张贺的眼神不由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说张贺已经将山下驻军看到火光之后的反应考虑进去,所以才会故意放火的话,那就说明张贺必然是关注过那五百的驻军,而且也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可以说,张贺是算定了自己可以带队消灭那五百驻军!
一时间,潘厚仁脑子转得很快!
从张贺刚刚的回答来看,其目的怕不是仅仅消灭驻军那么简单了!山下的驻军却是不怎么样,不管是训练还是士气,都谈不上如何,毕竟是一支看守役夫的队伍,就像后世那样,总不会用王牌师或者是特种部队来驻守劳教所吧?
这种稀稀拉拉的部队的确有可能不是张贺统领下的这三千人对手,而张贺既然有信心消灭这样一支军队,那么他看上的可就不是五百条性命,而是.五百套装备,朝廷的制式装备!
有了这五百套装备,加上张贺的能力,还有从庞大人口基数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就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得到几千人的装备,再然后..
想到这里,潘厚仁的脑子有些疼了!
他惊讶于张贺的谋划,更是惊叹张贺的野心!这是要做大做强啊!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潘厚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服张贺了,像这样有计划有步骤做事的人,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说服!
“张千户,即便你有信心击败五百人的驻军,可是接下来呢?你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朝廷就会坐视不管?”
“哼!内地的军队,那就是一些土鸡瓦狗!咱们只要有了五百套装备,还怕他们不成?不是咱吹牛,咱们要是有五百个兄弟,随便打垮他们五千人!”这话不是张贺说的,而是张贺身边的一条壮汉的扬言!
显然这个人在张贺手下算是个小头目,也许还在军队的时候,他就应该是张贺麾下的百户之流。
“张千户!”潘厚仁并不理睬那壮汉的叫嚣,他一直在留意张贺的神情!应该说,从面相来判断,张贺是属于那种心有正气的人!潘厚仁从这点出发,寻找说辞和突破口!
“你们可以打,可是你身后这些役夫,他们怎么办?难道成为你们的牺牲品么?我明白,或许你们已经是孤家寡人,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你有没有问过这些役夫,他们还有没有家人,还有没有亲人?他们都是被朝廷登记在案的役夫,而你若是继续走下去,那就是形同造反!朝廷对造反的人是如何处理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潘厚仁的声量不由自主的提高起来,他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聚焦在张贺身上,而是在那些役夫们的脸上来回的游走!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是所有役夫都已经是孤家寡人,谁没有妻儿老小,且不说跟着张贺最后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呢?朝廷一定会赶在之前,将他们的家人都抓起来,然后以“造反”的罪名,毫不犹豫的砍掉脑袋!
如果说是这样一个结果的话,那么此刻张贺身后的三千人当中,最少有两千人,已经后悔了!
役夫不是流放,不是坐监也不是黥面砍头,时间一到还有脱身的可能,既然都已经咬牙坚持到现在了,或许曙光就在明天!可是跟着张贺一闹,却要牵连家人的性命,这样严重的后果,由不得那些役夫们不考虑,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
“大家别听他的!”
张贺不是傻子,他在发动这次骚乱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对于后续的事情,心底也是早就有了对策!只不过刚刚潘厚仁所提及的那点的确有些致命,就连张贺也都无法找到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但没有方案并不代表着他就无言以对。
“两百多个监工可是咱们杀的!就凭这点,上面的官老爷们就已经要将咱们斩尽杀绝了!难不成咱们还有退路?那些监工不把咱们当人看,他们不死,等不到武当山宫殿修完,咱们就全都要死!”
一边说,张贺一面转过身来,背对潘厚仁,面向着那些役夫,他神情激动、语言急促,声音高亢,“你们真的愿意被那些监工逼死么?死其实我不怕!老子好汉一条,死怕个球!但死的冤枉,死的憋屈,死的连畜生都不死,老子不干!你们干不干?干不干!”
“不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