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柴田胜家后,雨秋平忽然觉得身旁的羽柴秀吉也有些不对劲。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几次忽然提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纠结了半天后,羽柴秀吉忽然把雨秋平在雅间门口拦住,拉着他走到了远处的楼梯口。
“藤吉郎,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雨秋平看着他那张猴脸上古怪的表情,不由得笑道。
“那个…唉…红叶啊。”羽柴秀吉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不吐不快,“你说这阿市公主可是主公的宝贝妹妹啊,主公总不见得她守一辈子寡,下半生都孤苦伶仃吧,她今年才27啊。”羽柴秀吉吞吞吐吐地低声道,一边时不时抬头观察雨秋平表情的变化,“你说这阿市公主要是真要再嫁,主公会选谁呢?总不见得把公主嫁给柴田胜家那老东西吧?肯定要找个年轻点的吧。可是像阿犬、恒兴他们几个都不太稳重,地位也配不上公主…”
“你什么意思?”雨秋平眉头一皱,低声打断道,“你想说,主公会把阿市公主嫁给你吗?”
“嘛…也就是想想。”被雨秋平说穿了心事,羽柴秀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搓了搓手,脚步也变得有些散乱。
“你不是有宁宁吗?阿市公主若是嫁来,肯定不能作妾,你还能把宁宁降为妾不成?”
“那黄脸婆算什么,别说降她为妾了。若是我能娶来公主,把她休了我都不眨一下眼睛!”羽柴秀吉不知为何忽然激动了起来,高声答道。
“你说什么?”雨秋平被羽柴秀吉这离经叛道的言论吓了一跳,“宁宁为你生儿育女,这么多年跟着你过苦日子过来,你刚有点成就难道就想抛弃糟糠之妻?”
“这又算什么!我是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之后的话的啊,你可别乱说!”似乎是酒劲上涌,羽柴秀吉的猴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声音也尖利起来,挥着手厉声道,“别说是娶了!哪怕是让我能有幸一尝阿市公主的芳泽…”羽柴秀吉说到这里,自己也变得越发兴奋,雨秋平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下某个部位悄然膨胀,顶起了裤子。
“一想到我这低贱的身体能压在阿市公主那雪白的身体上啊…啧啧啧…”羽柴秀吉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双手也坐着奇怪的动作,“哪怕是死了也值啊!尝了阿市公主的味道,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啊!”
雨秋平用警惕的眼神审视着已经有些癫狂的羽柴秀吉,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没想到他对阿市公主的执念居然这么深。
他忽然意识到,羽柴秀吉对阿市的执念,可能不单单是贪恋阿市的美貌和气质,更是由于他自己根植于心底的自卑感。战国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身份之间的差异深如天堑,无论你做了什么惊天伟业都难以跨越。那些三管四职家即使衰落如此,仍旧是贵族;武士哪怕是流浪街头,依然有佩刀斩杀平民的权力,商
人和平民在他们眼前连个“不”都不敢说。因此,武士中有着根深蒂固的优越感,瞧不起一切身份低贱的草民特别是那些惹人嫉妒的成功草民。
而羽柴秀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出身卑微,靠着自己的努力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正是武士们的高傲和嫉妒心作怪,使得他们对羽柴秀吉总是恶语相向,看不起这个出身低贱的人。哪怕是再没本事的落魄武士,也会在背后奚落羽柴秀吉的出身和他“提草鞋”的往事,仿佛这样就可以为自己赢回一丝满足感和自尊。
然而,他们的行为却大大刺激了羽柴秀吉。在这个身份等级森严的时代,出身卑微成了羽柴秀吉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你骂他贪污,骂他胆小,骂他投机取巧,他都能笑着回击你。但是唯独你涉及了他的出身,就会把他刺激地直跳脚因为从小到大他就一直被这样奚落着,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即使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天下人,羽柴秀吉内心的自卑依然得不到满足。他仿佛能在每一个路过的武士眼中看出他们对自己出身的嘲笑,仿佛能脑补出每一个世家贵族在背地里轻蔑地提起自己的出身。他不断前进不断攀升,不断摄取荣誉,就是想获得他人对他的认可,掩盖自己因出身卑微而根深蒂固的自卑。他从朝廷要来高贵的官职,让天皇为自己辞姓,编出自己的高贵出身,附庸风雅修造黄金茶室,无一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他也正是因为身份差距带来的伤疤,对贵族小姐有着奇特的迷恋。在他成为天下人后,有传言说他屡屡逼迫贵族公家的小姐就范。仿佛占据夺取高贵女人的肉体,就可以填补内心的自卑。而他刚出仕织田家到现在,织田家内最高贵的女子当属阿市公主了。可能他就是把自己摆脱自卑的渴望映射到了阿市身上,从而给得到阿市这个目标增加了一层额外的特殊意义,因此才会对阿市有着如此执念。他脑中幻想的龌龊之事,满足的不仅是他的肉体,还是他的灵魂。
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没能得到阿市似乎成为丰臣秀吉永远的遗憾因此他居然把小自己好几轮的茶茶阿市的长女给占有了,无外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罢了。
恶心。
“你若真想把我当兄弟,就收回刚才的话。”雨秋平冷冷地沉声道,“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能对长政的遗孀下手。赌上性命,也不会让阿市被居心叵测的人玷污的。”
12月30日傍晚,新年宴会在观音寺城天守阁内召开。而一直没有露面的丹羽长秀,也终于赶来了人群中和大家相聚。从他憔悴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球中,雨秋平能看出他这几天肯定忙得够呛。不过,丹羽长秀这几天能在忙什么呢?明明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呀。
“主公要在南近江筑造新城,还要把本城迁到这里来。”丹羽长秀被小辈们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最终还是无奈透露了口风,“反正主公马上也要宣布了,先告诉你们也无妨。主公指名这件事情由我来负责,因此让我从若狭国先回来,这几日我就在筹划一系列准备工作。”
“果然如此。”丹羽长秀话音刚落,羽柴秀吉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在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就说嘛!怎么样,我赌赢了吧!拿钱来!”
“我看你就是为了修你那长滨城连裤子都当了,穷得跟个什么似的,黑眼珠子盯着白银子!”池田恒兴颇为不屑地啐了一口,“让你这猴子撞了大运,居然还真的猜到了。”
“他这一年多不是整天都在筑城吗,满脑子都是筑城,看谁都是在筑城。”前田利家也没好气地低声嘟囔道,“不就一点小钱吗,给就给,认赌服输!还能耍赖不成!”
“没想到主公还真的要在这里筑城啊,难怪之前把我们这些母衣众出身的都转封到这附近了,是为了迁移本城做准备。”直政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不过也是,我们织田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整个近畿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把本城放在歧阜城也多有不便,还是这四通八达的南近江好。”
“待会还要有主公的受封仪式,朝廷派了宫卿来,封主公为正三位大纳言。”
丹羽长秀的这则消息,倒是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以朝廷让织田信长选择未来的年号为开端,织田信长和朝廷的关系就迅速拉近。雨秋平私下推测,这是朝廷在讨好织田信长。毕竟随着足利义辉被杀死,足利幕府被织田信长毁灭,天下原有的武家秩序彻底崩塌。天皇和朝廷只得依赖现在日本最强大的大名织田家来构建新的秩序,因而也对他百依百顺,不停地为他加官进爵。在那以后,织田信长的官位就像做了火箭一样,一路从小小的弹正忠升迁到了如今的大纳言。
“红叶你,还有柴田殿下、佐久间殿下、明智殿下、藤吉郎还有我,也都会受封一个不错的官位。具体是什么,我倒是还不清楚。”
丹羽长秀的下一则消息,却让众人都是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份受封名单里混入了一个奇怪的人羽柴秀吉。名单上的人,除了羽柴秀吉基本都是方面重臣。雨秋平是攻略三好家军团的总大将,柴田胜家是北路道军团总大将,佐久间信盛是石山包围军团的总大将,而在丹羽长秀被从若狭国调回来负责安土城的修筑后,山阴 道军团的总大将也将顺理成章地由明智光秀来接任。
然而,羽柴秀吉此刻却只是一个长滨城的城主,无论是领地、军力、地位都和之前那五个人有着巨大差距。织田信长把他从织田家内的第二梯队直接擢升到第一梯队,显然是有他的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