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彭鹰此时早已魂不守舍,却仍未发觉自己此刻已经活像个带着面具的小丑。
泪水泉涌般流了出来,左鱼儿默默的收回手去,却并未戳穿他的伪装,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那时我才知道,紫瞳说的没错,我把对大师兄的感恩当成了爱慕,却对彭鹰的心意习以为常。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早已习惯了留在彭鹰的身旁,享受他温暖的目光,享受他默默的陪伴。可是正当我想拒绝提亲的时候,却忽然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曾有瞬间,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抱着他的身体痛不欲生,甚至曾想过随他而去,那时我更加确定,我……”
“是喜欢他的。”
我是喜欢他的?我是喜欢他的!这区区六个字却如潮水般将彭鹰淹没。狂喜、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感情冲的彭鹰踉踉跄跄,乃至到了后来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师姐喜欢自己?这是做梦还是现实?彭鹰虽然做梦也想从她嘴里听到这几个字,但每次都是自己把这梦想扼杀于摇篮之中。
师姐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她喜欢的是冷剑心啊。
半晌宁静,彭鹰这才稍稍镇定下来,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两年前的事我大概也听说过一些,那个彭鹰……他……他不是妖么?鱼儿……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妖么?那又怎样?”左鱼儿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大爱无疆,岂有种族之分?况且妖和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爹生娘养,反倒是妖的寿元漫长,等到我人老珠黄,他却还可能是风华正茂,真要能在一起,倒是我占了大便宜吧。”
彭鹰被她说的哭笑不得。
左鱼儿望着彭鹰,黯然道:“只是当初离别的匆忙,我的这番话并没能说给他听,他又从此音讯皆无。两年来,我守在他那间宅子里,真是度日如年。”
藏剑峰上小松下,美人如画。那幕景象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令他再也难以自持。
“他……他应该是不知道你的心意,否则……否则肯定会来找你。”他颤声说道。
“会么?”左鱼儿抓紧了他的手:“他那人的性子我很清楚,他自惭为妖,恐怕即便知道了我的心意,也是不敢再踏进左家半步了呢。”
彭鹰的身子一震,默然垂下头去。是啊,即便师姐有心,自己就能与她双宿双飞么?左家是铁律仙门,又怎能容得下自己?难不成带着左鱼儿远走高飞,到别有洞天相守终身?如果那样的话,师姐又岂能幸福?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那都是狗屁!真正喜欢一个人,又岂能容忍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不会来找我的,是么?”左鱼儿珠泪滚滚的望着彭鹰,俏脸上满是悲哀。忽然她抬起粉拳,狠狠的砸在彭鹰的胸膛上,泪如雨下的哀声道:“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既然不能确定我的心意,为何不来找我当面问个明白?!”
她虽然没用真力,落在身上也并不怎么疼痛,可彭鹰却感觉心里却好像撕裂般剧痛。他任凭左鱼儿捶打着自己,颤声道:“鱼儿,你是左家人,左家又执掌铁律,他又怎能和你在一起?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不对!”左鱼儿悲声道:“虽然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这就是理由了么?没有了他,难道我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么?你只顾自己的想法,自以为是为我着想,可你可曾想过我的想法么!”
彭鹰吓得浑身僵硬,苦笑道:“鱼儿,你别激动,我是你海师兄,可不是彭鹰啊。”
良久……
左鱼儿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你……打算要瞒我到何时啊……?”
“我的小相公!”
瞬间,彭鹰脸上血色褪尽,茫然望着左鱼儿呆了半晌,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左鱼儿似哭似笑的拿出一把铜镜递给了彭鹰:“你自己看看吧。”
彭鹰颤抖着手接过来一看,浑身最后一点力量也顿时烟消云散。铜镜上,狰狞恐怖的猴脸仿佛在微笑,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
“是你自己摘下来,还是我来帮你?”左鱼儿淡淡的说着,声音却在颤抖。
彭鹰默不作声,目光望向手上的手铐,这才恍然明白左鱼儿为何要拷上自己了。她显然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破绽,为免自己逃走,这才煞费苦心。他浑身剧烈的颤抖了半晌,终于叹息了声轻轻摘下幻面玉皮,露出了本来面目。
左鱼儿痴痴的望着彭鹰,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胖了些,那些年你疲于奔命,总是瘦得像个乞丐,现在多好。”
彭鹰也不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任凭泪水落下,颤声道:“师姐……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不得已……”
话还没说完,左鱼儿忽然扑入了彭鹰的怀中,温香软玉在抱,顿时令他心驰神摇。左鱼儿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有意骗我,你也不必解释。我现在只想问你,你对我的心……变了么?”
“没有。”彭鹰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便好。”左鱼儿忽然轻轻扬起头来,绽放出灿如春华的笑容。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彭鹰能嗅到左鱼儿如兰似麝的呼吸,那抹倾城倾国的笑本就令人难以抗拒,对彭鹰而言更是无法招架。他呆呆的看着,却见左鱼儿微微踮起脚尖,献上了粉嫩樱唇。
轻轻一吻,却有镂骨铭心的温存,唇间微凉,有秋雨的悲凉,也有泪水的酸涩,然而心底涌起的热流却仿佛火山爆发,顿时令彭鹰忘了一切。他猛的将左鱼儿拥入怀中,用力之大让她不禁嘤咛了声,继而归于宁静。彭鹰笨拙而贪婪的吻着她的樱唇,她也在笨拙而羞涩的迎合着他的索取。
这一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已等了太久,虽说修仙者的寿元漫长,可这两年却恍如一世,不堪回首。彭鹰贪恋着左鱼儿的樱唇,心中充斥着幸福和激动,郁结许久的心门终于慢慢敞开。
良久,左鱼儿终于感到呼吸不畅,连忙用力将他推开。
抢过他手里的铜镜看了看,左鱼儿跺脚道:“笨蛋,都肿啦!”
彭鹰仍没能从刚才那缠绵悱恻的温存中苏醒过来,只是傻笑。
左鱼儿抿着略微红肿的樱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傻小子,笑什么笑!我要你负责!”
“负责?”彭鹰茫然道。
“当然!男女授受不亲,你亲了我,当然就要负责!”左鱼儿似乎又恢复了昔日刁蛮的个性,拽着他的衣领嘿嘿笑道。
彭鹰也似乎变成了当年的彭鹰,憨憨的笑道:“好哇,那就负责。”
左鱼儿忍不住噗哧一笑,妩媚的白了他一眼,放开他的衣领柔声道:“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负责?”
看着左鱼儿脸上一如往日的笑,彭鹰忽然勇气倍增,意气风发的道:“无论我彭鹰是人是妖,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再次走入左家,无论付出多大辛苦、多少努力,我都要明媒正娶的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这才是我的小相公啊。”左鱼儿欣喜若狂,用力抱住彭鹰的腰肢,又是一阵温存。
多年来笼罩在彭鹰心底的乌云尽散,这瞬间的喜悦却是彭鹰这一生中从未体会过的。他抱着左鱼儿曼妙的身子,嗅着她的发香,良久才恋恋不舍的道:“鱼儿,你还不把虎爪解开么?”
“鱼儿?你胆子变大啦,不叫师姐?”左鱼儿捉狭的笑。
彭鹰看着近在咫尺的左鱼儿顿时心痒难耐,探过头去在她的樱唇上又啄了下,笑道:“我已经习惯叫你鱼儿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是不想解开虎爪也好,我们就一生一世都锁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左鱼儿俏脸飞霞,却没料到彭鹰这个傻小子忽然变得如此主动。她连忙解开虎爪跳到一旁,虎视眈眈的道:“傻小子,别以为姑奶奶喜欢上了你就能掉过来被你欺负。”
彭鹰身子忽然横地里掠动,瞬间又将左鱼儿抱在怀中,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今生今世,恐怕是要被你欺负了。”
左鱼儿扭动身子却无法挣脱,懊恼道:“你这是什么身法?之前在佛心会上就见你用过,三叔祖教你的?”
“不,是一位老前辈叫的,我叫它横行。”彭鹰微笑道。他有太多的话要和左鱼儿说,只是正是因为太多,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人互相依偎着,虽然无声却胜似有声,良久,左鱼儿才柔声道:“傻小子,你说这一次我们能逃出这含风城么?”
彭鹰用力的点头:“一定能。”
左鱼儿微笑:“你说一定能,那便一定能。”说着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件东西来,夜空中顿时绽放出温暖的红光来。彭鹰低头望去,正是那枚火龙珠。
“这是你舍命取来的东西,自从你和三叔祖离开之后,爷爷就把它交给我来保管了。”左鱼儿将火龙珠递给彭鹰,微笑道:“如今便物归原主吧。”
这是焚天的龙珠,虽然彭鹰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和焚天究竟有什么关系,可这火龙珠却还是由自己保管的更好。于是他也没多说,默默的收起了火龙珠,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咳嗽了声,有把冰冷的声音响起。
“鱼儿,你在哪里?”
“是大哥!?”左鱼儿和彭鹰同时大吃一惊。
左枪怎么来了?彭鹰连忙将幻面玉皮揉搓两下敷在脸上,再次变成了海无波的模样。左鱼儿也赶紧擦去脸上泪痕,答应道:“大哥,我在这。”
黑暗中,左枪那笔直的身影踱了过来,望了望左鱼儿沉声道:“鱼儿,你先回去,大哥有些事情要和海师兄谈谈。”
彭鹰和左鱼儿都是一愣,左鱼儿微笑着试探:“大哥,你来了多久了?”
“刚到。”左枪的话令彭鹰和左鱼儿稍稍放心。
“那你要和海师兄谈什么,我不能留在这里么?”左鱼儿撒着娇说道。
左枪皱了皱眉,他个性刚猛暴戾,宁折不屈,所以连使用的仙器都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同辈中的左家弟子只有寥寥几个敢忤逆他的意思,除了冷剑心和白莲生之外,便是这个小妹妹了。看着左鱼儿的表情,左枪脸上不愉的表情慢慢散去,苦笑道:“鱼儿,你又在担心什么?大哥只是看到海师兄在佛心会上使用的身法颇为奇妙,所以想要领教领教罢了,听话,你先回去,我们很快就能结束。”
左鱼儿听了心里更轻松了几分,她知道左枪几乎从不撒谎,而且又的确是个武痴,所以对左枪的话并无怀疑。
略为踌躇了片刻,左鱼儿也只好点头:“那大哥您可悠着点,海师兄之前中过蛊毒,还没有全好呢。”说着她向彭鹰使了个眼色,这才告辞而去。
幽静的塔林内,只剩下了彭鹰和左枪两人。而当左鱼儿走后,左枪脸上便没了半点笑容,那张英俊的面庞隐藏在黑暗之中,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彭鹰不禁吞了口吐沫,但心中却想到左枪是左鱼儿的大哥,那以后岂不就是自己的大舅哥了?无论如何也要打好关系才对。他供拱手,微笑着刚想说些客套话。左枪却一摆手,淡淡的道:“这是佛门重地,况且那小妮子应该还没走远,我们换个地方比试。”
说着彭鹰就感觉面前人影一闪,转瞬间便如同腾云驾雾般飞离了龙华寺,像远处飞去。
黑暗中,左鱼儿果然跳了出来,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懊恼不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