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东海浩瀚无垠,历尽风霜雪雨仍没有丝毫改变。如果说有那么一些改变,只能说众多海外荒岛上的主人已经统统不在了。
自从魔教在东海深处重建了魔教祖庭之后,也效仿左家在东南西北建立了四座总堂,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为此在方圆数千里范围内,绝大多数的海外仙山要么逃窜、要么归降,从此以魔教一家尊大。不过这里也有特例,那便是白虎堂了。
一年多以前,白虎堂本来选中螃蟹岛作为堂口所在,谁知螃蟹岛莫名其妙的沉没于海底,更离奇的是白虎堂周围总共二十六个海外仙山几乎在一夜之间竟然人间蒸发了。
谁也未曾料到在白虎堂势力范围之内,竟然别有洞天。
某天清晨,在距离白虎堂新址不过三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岛上,有个少年正站在礁石上俯视着海面。海风吹得藏青色的长衫猎猎作响,可那人的头发却偏偏纹丝不动。他默默的注视着海面,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方。他就这样站了许久,忽然远处有个少年破开海面冲天而起,怀里抱着个硕大无比的螺蛳落在他的面前。
“鹰师,您看我找到了什么?”少年身材精壮,袒露着上身,头顶童山濯濯,得意的笑着。
被称为鹰师的正是彭鹰,他看着那有半个磨盘大的螺蛳笑道:“癞痢,螺蛳这东西可不是越大越好吃,老的螺蛳肉也就不鲜嫩可口了。”
露着上身的少年正是杨癞痢,自从来别有洞天开始修仙之后,杨癞痢头上的癞痢也不见了,却从此寸草不生,不过他也不介意反而笑称光头有光头的好处,起码在海里潜水的时候阻力比别人要小。
杨癞痢被彭鹰说的一愣,苦着脸道:“鹰师,你说的是真的么?你知道我找这家伙有多辛苦……”
彭鹰看他一脸沮丧,这才忍不住笑道:“我逗你呢,放心,你手里那家伙可是物华天宝,等会儿我把它炖了你也能分得一杯羹。”
杨癞痢这才转悲为喜,涎着脸皮把螺蛳递给彭鹰,笑着说:“鹰师,这可是您说的,您的手艺我可一直垂涎欲滴呢。”
彭鹰笑着点头,托起螺蛳跳到回荒岛,那里有一口早已烧得沸腾的铁锅,将螺蛳里的鲜肉取出放入其中,加上佐料盖上盖子,很快便有股香气弥漫开来。他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站在那里望着氤氲的蒸汽,再次神游物外。
来别有洞天已经快两年了,然而对他而言却仿佛只是一瞬。昔日在青龙峰顶那场波谲云诡的博弈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越久反而记得越清晰。种种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此时已经不必在意了,可唯独有一样却始终令彭鹰耿耿于怀。
当蛟祖占据了自己的身体时,左鱼儿抱着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可当时他神志恍惚已经记不清楚了,唯一敢肯定的是师姐当时的情绪非常激动,似乎痛不欲生。可是自己在师姐心里真的那么重要么?彭鹰这一年多以来几乎每天都尝试着回想当时的细节,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师父自从到了别有洞天之后就进入养生堂闭关去了,他老人家似乎一直都在闭关,只不过这一次却并非为了养病。
彭鹰知道,师父并不是借闭关之名逃避,他老人家并不是那种人。
他应该是在试图冲击青云境呢。那可是每一个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别有洞天里的数千个海外散仙都不清楚左黄虎的来历,但却知道这个虎妖绝对有翻云覆雨的实力,有左黄虎在,再加上老螃蟹和水儿还有万事晓的正气门,彭鹰在别有洞天的地位也就愈发巩固了。
当初从玉城带回来的一千多名孤儿都拜入了正气门门下,万事晓和他的师弟们苦心栽培,一年来进境都颇为不俗。其中尤以杨癞痢进境神速,短短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杨癞痢赫然已经有了观山境五品的修为,当然他的成就也和九天龙脉密不可分。
这段时间来白虎堂的魔教弟子时常出没于附近海域,应该还是在寻找那些失踪的海外仙门,可仍是一无所获。这当然是托了水儿的福,有她的幻术作伪装,除非申屠亲至,否则其他人很难发现别有洞天的存在。即便是有两次白虎堂几乎倾尽所有力量拉网式的搜寻,可别忘了彭鹰还有张王牌捏在手里。
花石肩如今是白虎堂的副堂主,根本不需要彭鹰问他,花石肩自己就会提前将消息透露给彭鹰。
能从两百年前那场惨祸中幸存下来的魔教长老都各有长处,花石肩的长处就是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近两年来蛟祖再未出现,彼岸花也再没有盛开,彭鹰倒宁愿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只是心底深处却总是有那么一丝不甘。
“鹰师,您想什么呢?不看看火候么?”杨癞痢馋的垂涎欲滴,生怕炖干了锅,忍不住提醒道。
彭鹰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打开盖子尝了常汤汁,满嘴鲜美的味道。他点点头让杨癞痢熄了火,然后敲了敲背后的岩石,微笑道:“蟹老,你不出来尝尝鲜么?”
岩石下方忽然传来一阵潮汐般的响声,继而那三丈多高的岩石好像轻若无物的羽毛似的飞到远处,赫然露出底下的一个洞穴来。紧接着有个人影跳到彭鹰面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我怎么躲到哪里你都能找到,你长了一只狗鼻子么?”
彭鹰笑嘻嘻的摇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笑道:“不是鼻子,是我的眼力还不错。”他的眼中掠过一道波光,此时他已经无需费力就能随意使用通天眼了。
老螃蟹并不知道他有洞悉一切的双眼,只是苦笑着走到锅前,看着鲜嫩可口的螺蛳肉露出一脸馋相。也顾不得烫,老螃蟹双手抓起硕大而滚烫的锅边,一扬脖,竟将满满一锅螺蛳肉汤统统灌入腹中。杨癞痢在旁边看得唉唉直叫,大声嚷道:“蟹老,您别吃独食啊,怎么也给晚辈留点儿尝尝鲜啊。”
随手把铁锅抛远,老螃蟹打着饱嗝笑道:“癞痢头,你没见过老朽的真身,这点螺蛳肉对老朽而言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哪里还有你的份?”
“鹰师!”杨癞痢委屈的直跺脚,大声向彭鹰申冤,彭鹰则笑道:“算了癞痢,蟹老喜欢吃螺蛳,你就不要凑热闹了。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一顿红烧鲤鱼如何?”
“真的?”杨癞痢顿时喜出望外,再也不纠缠于那点螺蛳肉了。
老螃蟹挥挥手:“癞痢头,你躲远点,饭后运动时间,别伤到你。”杨癞痢得了好处也就没再多说,嬉皮笑脸的跑出数百丈远,挑了块岩石蹲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
“唉……吃人家的嘴短,不过老朽跟你说好,这可真是最后一次了啊。”老螃蟹摸了摸嘴苦笑道。
彭鹰莞尔道:“蟹老,今天可是您提起来的,可不是我强求哦。再说,您这话我已经听了太多次了呢。”说着他在手上一摸,顿时抓出一把通体暗红色的仙剑来。自从左黄虎重生以后,彭鹰便把往生剑还给他了,现在他使用的则是焚天剑。左黄虎本来不想收回往生剑,可当他见到这把焚天剑之后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据他所说,这焚天剑绝对是上古神器,比往生剑更强了几分。
老螃蟹跺跺脚,懊恼的道:“对,你说的没错,老朽活该,谁让我这么嘴馋。”
说着他竖起两只手,作出蟹螯的形状,目光瞬间冰冷。彭鹰也严阵以待,焚天剑轻动,往生剑意顿时展开。
“好戏开场!”杨癞痢在远处兴致勃勃的低笑,眼睛睁得越发大了。
陡然间彭鹰和老螃蟹同时动了起来,老螃蟹双手上幻化出巨大的蟹螯轰然砸落,彭鹰的焚天剑则带起漫天剑形将其斩成粉碎,而转瞬间,两人同时横向移动,疯狂的缠斗在一起。
百丈方圆内顿时飞沙走石,轰轰发发的巨响如同惊雷滚滚,彭鹰的往生剑意明显比以前更加炉火纯青,剑意纵横披靡,而老螃蟹更是深不可测,无论往生剑意如何凌厉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挥舞双手,好像有两把大铁锤连续砸下,将大地砸的支离破碎。可两人的身法看起来却极为古怪,他们始终脸对着脸,只是横向移动,看起来极像两只硕大的螃蟹横行霸道。
杨癞痢看得兴致勃勃,不住欢呼喝彩,如果此时在他面前摆上果盘瓜子,倒像是个看戏的票友。这时忽然有个人影落在身旁,微笑道:“又打起来了?”
杨癞痢转头一看,连忙笑道:“万师,您来啦,快看快看,好戏刚刚上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