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心想小子, 骄傲了吧?自大了吧?你不承认也不行啊,人家西洋这时候在科技方面就是比我们这个□□上国发达嘛, 咱们要虚心求教锐意进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将来赶超过他们,这才是正确滴态度。嘴上却笑道:“这个不必公子操心,稍后我自会和大公子谈。我想知道,若是大公子研究出了我需要的机器,并且日后给我提供这方面的帮助,你们要什么样的价钱。”
罗方竖起大拇指:“奶奶果然是快人快语,爽快。既如此, 我也不兜圈子, 我每个月要薛家织造厂生产的五彩缎的两成来销售。且以后若是还有新产品出来,我想要你们的独家销售权,也就是说,新品除了你我二家之外, 不许再有第三家有卖, 条件便是除了让我哥哥全力为薛家织造研究机器外,每年我再格外给你们一万两白银。”
这番话一说出来,薛蟠那口水就差没下来了。一万两银子啊,这……根本就是白得的嘛,以往薛家最鼎盛的时候,几千号人在全国各地开些铺子做些生意,一年也不过就收入两万多两银子。现在这罗方一张嘴就要给自己家一万银子, 天啊,难道他家就这么有钱?那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也不能怪薛蟠这么眼皮子浅,他们薛家之前虽然是做着宫廷供奉的生意,但下面良莠不齐,有几个人肯用心为他们经营店铺?薛老爷和几位祖辈都是以书香传家,梦想的是金榜题名当官作宰,即便精明,也没用到生意上,因此一年里的生意盈利,倒有绝大多数被下面层层贪污了去,他们只要生活富足地位稳固便好,哪里还去理会这些猫腻?也因此薛蟠听见罗方每年要给一万两,只喜的抓耳挠腮心痒难搔,不住的拿眼看金桂,就怕她不答应,这一年白得的一万两银子就飞了。
金桂心里这个气啊,暗道呸,什么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就这付德性吗?一边就用脚狠狠踩了薛蟠一下,让他疼的险些没叫出声来,再也不敢给金桂递眼色。这时才见金桂端了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微笑道:“罗公子果然是个中高手,这种条件,只怕许多人利字当头,就要忙不迭的答应了。”
薛蟠郁闷,心想我是利字当头吗?也别怪我啊?世人谁不是利字当头的?有几个像宝玉那样的傻瓜,动不动就说富贵是养了他个蠢猪泥胎的?
罗方听见金桂这样一说,心便往下沉,暗道果然,这位薛大奶奶好不厉害,真的就没糊弄住她,他却不肯气馁,眼珠一转便笑道:“既如此,每年两万两,如何?可不能再多了。”
一语既出,金桂还没怎样,薛蟠已是跌下了椅子。随即被自家亲亲娘子狠狠剜了一眼,他这才忙不迭的起身,一边擦汗一边笑道:“那个……不妨脚下滑了,让罗公子见笑……见笑……”说完就暗中拉了拉金桂的袖子,却被她一把撇开,然后对罗方道:“这个条件太过苛刻,莫说一年两万两,便是十万二十万,我也不可能答应。我的底线便是无论新品旧品,我都可以批发给公子每个月生产量的一成半,如果公子不能答应,我们便无法合作,虽然罗大公子的技术难得,但我多走一些地方,未必就找不到他这样的人才。”
薛蟠一听:得,两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不说,这条件还一下就下滑成这样,罗方就是个傻子,也不可能答应啊,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说是找人才,却去哪里找啊。
他正在这里急火攻心,却见对面的罗方已经点了头,沉声道:“既如此,我也有个要求,就是奶奶批发给别人的布料,不能比给我们的更多。”
金桂淡淡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也要看罗公子给的价钱,你我都是生意人,都知道财不往外推的道理。”
罗方郑重道:“当然,我进货的价钱,自然也和别人相同的。若是有人要和我打价格战,那我也没有别的意见,但只要是一样价钱,我必须拿最多的货。”
金桂一拍手道:“成,就这样办。罗公子可以回去拟定契约,派人送过来给我和大爷就成,到时候一旦签了字,我们双方可就不能违约了。”
罗方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便回去命人拟定契约,稍后送给大爷奶奶过目,若有需要改动的地方,还望尽快告知,一旦板上钉钉,我立刻便让我哥哥全力投入到研究中,争取早日生产出奶奶需要的东西。”
双方达成口头协议后,罗方便立刻告辞。待他走的没了影子,薛蟠这才埋怨金桂道:“做什么每年白得的两万两银子不要?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啊,也不用我们操什么心。”
金桂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若是老想着不操心就得银子的事情,这辈子也便守着这么点家业过吧。再也休要提起什么光宗耀祖,将家业做大,富有四海的话。看看你刚才是什么模样?若非我在一旁看着,你便入了那罗方的彀中,还对人家感恩戴德呢。”
薛蟠挠了挠头,呐呐道:“让娘子这一说,我是有些莽撞了,娘子也说天上不能掉馅饼,我却受过去那些陋习所累,总想着不劳而获。只是我不明白,分明你后面和罗方讲的条件,也看不出得利在哪里啊?”
金桂听见他的话,这才消了气,慢慢点头道:“你这么说还算是孺子可教也。”一边说着,便和薛蟠一起上了马车,便在车里细心教他道:“那罗方决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物,他便是利用了你这种嫌麻烦想不劳而获的心理,提出了一个看似对我们有利,其实却是有害的条件。你想啊,每个月五彩缎的两成,新品只有他们和我们可以卖,这是什么概念你清楚吗?且不说两成的五彩缎可以盈利多少,只说那新品,我手里总还有四五张独家的秘方,一旦被他限制了,我们哪里还能卖得出高价钱?如果不给他独家销售,我们便可以坐看商家们为了新品大打价格战,到时候得到最大利益的可是我们,你仔细想想我这番话,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薛蟠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间还真有些没听懂,然后便靠在车壁上紧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金桂说的这些话消化明白,不由得欢喜大叫道:“我懂了我懂了,依照娘子这个办法,我们虽然没有每年的两万两银子。但是让那些商家争着进我们的独家货物,他们为了能多进一些,必然就争相抬价,如此一来,我们每年多收入的银子可不是区区两万两能够比拟的,对吗?”
金桂含笑道:“没错,正是这个道理。五彩缎现在在市面上已经到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一匹,那罗方正是看到了我们手中独家秘方的巨大潜力,且之前我卖给他的那一张方子,如今也是他们家工厂顶用的大牌子了,所以他才肯出两万两银子,只求一个独家销售。”
薛蟠这时候开始斗志昂扬了,挥舞着拳头叫嚣道:“好啊,那小子倒是打的好狡猾主意,幸亏娘子睿智,不为所动,不然岂不是叫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去?”
金桂抿嘴儿笑道:“这时候知道了?才刚是谁在那里给我杀鸡抹脖子的递眼色,就怕我把送到嘴边的肥肉给吐出去了的?”话音落,却见薛蟠笑嘻嘻的凑过来,腆着脸道:“娘子别和我一般见识,你看看,你丈夫就是这个德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嘿嘿,那肥肉吐出去好,吐出去好啊,吐出去了咱们好吃五花肉,吃更多的五花肉。”
金桂让他逗的笑起来,好半晌方收了笑声,注目看着马车窗外轻声道:“但愿那罗凉真能研究出我需要的东西。”
可能也有看官疑惑,想那金桂即便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会点纺织技术弄点秘方也就罢了,哪里能连机器都明白的?各位且听我细说分明:前文咱们提过,金桂从小不过是普通家庭出身,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到成功的。她不同于那些富二代接班人,这期间不但是依靠着家学渊源潜心研究织染秘方,所有的步骤都是亲力亲为,从一个小厂子开始,到工厂逐渐做大,要进什么样的机器,这些机器都有什么作用?大致的原理,那都是要弄清楚的,不然一个不慎,造价高昂的机器就成了废品,这种损失绝对不小。也因此,外人看着她年纪轻轻就在商界站稳了脚跟,纷纷赞其天分高,却不知这里面凝聚了她无数的汗水血泪。如今穿回了古代,看着她好像轻飘飘的便混了个风生水起,也不过是前一世勤劳认真的福报罢了。至于那机器,因为这个时代的水平有限,金桂根本已绝了制造那些高端精密机器的心,不过是挑着能在这个时代用起来的,将大致原理说明了,依照记忆画下图形,找人做出来罢了。这些东西虽然别人看着一头雾水,但那研究之人却是一点就通且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要生产出来也绝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