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钏儿这才笑道:“是皇上做主,把二殿下送给咱们娘娘抚养,姨太太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呢?”说完薛姨妈果然惊喜非常,不住的念佛,又满面笑容道:“好,你回去吧,告诉你们太太我们这就去。”一边说着,就又换了一套郑重的服装。又命金桂也不许去厂子了,换了衣服好去贾府,又命老家人赶紧去请薛蟠回来赴宴。
金桂莫名其妙的和香菱回到了屋中,悄悄问她道:“按理说,把皇子送到娘娘膝下抚养,倒的确是件喜事,只是……也用不着就惊喜成这样儿吧?我看婆婆的表情,就好像天上掉下了一尾活龙般,至于吗这?”
香菱瞪大了眼睛,看着金桂道:“我的奶奶,平日里精明成那样儿,怎么如今连这点道儿都看不开了呢?二殿下是谁?那可是皇后娘娘的独子,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去年春仙逝了,宫里头的娘娘们为了这位殿下,不知道斗成什么样儿呢,如今却让咱们娘娘得着了。这可不是泼天喜事?”说到这里,便压低了声音道:“奶奶大概不知道,那府里是怎么败落的?连一个小小的指挥都敢对二姑娘动辄打骂,若非咱们娘娘一直无所出,渐渐的失了圣眷,哪里就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金桂这才恍然,心道乖乖隆的咚,竟然是皇后的儿子,那从某一方面来说,就是将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啊,真要有那一天,元妃娘娘少不得就要封个皇太后了,难怪连婆婆知道这事儿,都乐得合不上嘴。
正寻思着,便听宝蟾也兴致勃勃道:“真真是意想不到,皇后娘娘家的势力,京城里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只不知他们怎么同意把娘娘的儿子给咱们娘娘养,咱们知根知底,明白娘娘定会尽心尽力教导皇子,难为他们就放得下心来,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却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金桂笑道:“自然是有一些猫腻的,但凡能有那么大的势力,哪里能是寻常人。许是查访了多时,觉着咱们娘娘宽厚仁慈,才放心将皇子交予娘娘抚养。又或许是见娘娘失势,膝下无所出,从将来的政治方面考虑吧,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以随意猜度的。”
香菱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私下里说说又有什么?我只不明白,若说因为咱们娘娘宽厚仁慈,这倒是不错的。为何奶奶还说是因为娘娘失势呢?皇后娘娘的儿子,自然要找个得势的娘娘,将来才能好好筹谋。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金桂让她们把谈兴勾了上来,她本就聪明,更何况上辈子又看了那么多宫斗宅斗的小说,对于人心揣摩勾心斗角是最擅长的。闻言便笑道:“真是榆木脑袋,你们不想想,既是皇后所出,身份高贵已经毋庸置疑,便是送给不得宠的妃子养,这身份地位也不会改变。反而能让咱们娘娘借着他的身份水涨船高,娘娘心里岂不感激?焉能不小心奉承?但是若给了得宠的妃子,却不一样了。那些人心里哪个不盼着自己能诞下龙子,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再者,也未必就把殿下放在眼里,既不能一心一意的为他打算,再好又有什么用?反倒不如给了咱们娘娘。加上咱们娘娘性子又好,皇上和那皇后娘家的人怎么会心里没有数?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个原因,皇上才会有今日之举。”
三人一边说着,就都换好了衣服,快晌午的时候,便往贾府而来。此时刚刚过了吗卯时,便见贾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流来往不息,显然都是昨儿晚上或今早得了消息。金桂暗暗咋舌,心道我的老天,可见这个世界里也如小说一般,宫里一有个风吹草动,早早儿便传出来了。人们也都是趋利避害,这贾府之前失势,用门可罗雀形容也差不多,哪想到今儿便是这样热闹起来。
一边想着,早有人迎了进去,来到荣禧堂,只见王夫人正迎着一些女眷,大家都互道恭喜,王夫人见了薛姨妈,更加高兴,姐妹两个说了两句喜庆话儿,王夫人便对金桂道:“你去老太太那里吧,你妹妹们都在那儿,还有些老太妃们也都在,正好儿趁这个机会去见见。”
金桂答应了,和香菱两个走出来,这里薛姨妈便担心的一拉姐姐衣角,王夫人会意,和她一起进了里屋,便听她担忧道:“你那外甥媳妇是个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况且她名声儿也不大好,这大喜日子让她去见那些贵人们,可妥当吗?”
王夫人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个担心,我原先何尝没有?谁知道这些贵人们一来了,说没几句就转到她身上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她那彩缎实在是巧夺天工,我今儿便看见好几位老太妃和公侯夫人都穿着那布料做的衣服,众人都说这布料供不应求,要买一些实在是难上加难,如今又要进贡给宫里,怕是日后就更难买了,因此倒有许多人要见她,我方让她去老太太那里,不然我能这么没个算计吗?”
薛姨妈呆了半晌,摇头笑道:“我竟不知道,如今她也赚下了些名声。既如此,我倒是不担心了。”因此姐妹两个出来,只见三五个妇人上前对薛姨妈笑道:“素日里人人都说你那儿媳妇有多厉害,我们还当是个什么样俗不可耐的人物,怎么当日你便给儿子娶了这么个女人。谁知今儿一见,哪里像人说的那样?那份子沉静温柔,知书达理,即便大家子的小姐也未必比得上呢。更兼她花容月貌举止端庄,啧啧,可笑平日我们竟是被人蒙蔽了。”
薛姨妈笑道:“她性子是有些要强的,只是今儿在你们面前,装也得装出一些身段儿来,不然岂不让人笑话她是河东狮吼?”一句话将大家都说笑了,接着又有几人上来,都纷纷夸金桂。薛姨妈即便知道她们都是打着那五彩缎的主意,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一边暗道我哪日得去厂子里看看,究竟这些五彩缎还有数不尽的花样不成?怎么就把人都迷成了这样儿?
这边金桂来到了贾母房中,还未进屋,便听见欢声笑语不断,两个丫鬟看她来了,忙打起帘子道:“姨太太府里大奶奶来了。”一语未完,熙凤早迎出来,只见她今日上身穿着一件大红刻丝三蓝平针绣蝶恋花窄裉袄披了织金凤穿牡丹大云肩,下配着缠枝莲暗花月华裙,腰间垂着豆绿色宫绦,压着细步金铃并攒珠羊脂玉佩,越发显得雍容华贵,见到金桂,便笑容满面的拉着她进去,径自来到贾母面前,金桂忙参见了贾母,一边笑道:“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元妃娘娘得了这样圣宠,不但老祖宗和姨老爷姨太太高兴,便连我们也都觉着与有荣焉呢。”
熙凤笑道:“呸,不害臊,跟你有什么关系?就与有荣焉了?”
金桂笑道:“瞧把你给轻狂的,这时候露出那小家子气,这么天大的光就借我沾点儿又怎样?难道你还没沾够?”说完,那些老太妃们都笑起来,熙凤又拉着她挨个给老太妃和诰命们见礼,寿宁伯的诰命便笑着对贾母道:“你是个好福气的,素日里有一个孙子媳妇取乐还不算,如今又来了一个凑趣的,可见的往后这日子便是笑口常开了。”
贾母也笑道:“你可别看她今儿跑来孝顺我,其实平日里有一摊子事忙,大多是不过来的。便来了,也不过坐一坐,便去找她那些姐妹们玩了,根本是厌弃我老,不把我放在眼里,真真可恶。”说完,众人又都笑,金桂和熙凤又凑趣了几句。便来到黛玉宝钗等人坐的地方上,贾母便指着她道:“看看看看,还没说几句,就真过去了。”
金桂连忙又过来笑道:“老祖宗,你可别激我,谁不知道我是个实心眼子的,刚刚是怕扰了您和太妃诰命们说话,我方悄悄儿退下了。如今不但不承我的情,倒借着这个由头来拿我,既如此,那我今儿就赖在您面前不走了,到时候赶也没用,您可别说我厚脸皮。”
贾母和黛玉等人都忍不住的笑,熙凤也忙道:“老祖宗,您还真别和她较真,脸皮是再厚不过的,小心她就真赖在这儿不走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只把屋子里人都笑的东倒西歪。好容易笑完了,锦乡侯的诰命便掬起了金桂的裙子道:“这便是你们家出产的那五彩段子吗?果然漂亮闪耀。和我身上穿的这件竟一点儿都不一样,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金桂忙道:“真真别提这五彩缎,都快把我给难为死了。从它生产出来之后,便是供不应求,偏偏咱们的机器又不好使,几天也生产不了多少,前儿宫里又有人找到我,说以后要进贡,我一听那个数儿,好嘛,我们厂子一个月产出来的量还不够上贡的,只把我逼的没有办法,有心要扩大厂子多找人,偏偏机器使不上力气也没用,我如今正在使人找那些外国来的人,他们别的不成,在机器这方面却有独到之处,希望能找到好机器,便可多多生产了,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但如此,若是运气好,还有可能试试我手里那些其他的新花样呢。”
她说了一大串,众人听得云山雾罩,不过也明白了金桂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要进贡给宫里,何况元春这件事一出来,这五彩缎更要进到宫里一些了。但是请你们放心,再过一阵子,问题解决了,这东西就不至于这么紧俏了,但是呢,它不紧俏了不要紧,我手里还有别的花样,比这个还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