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抓住了月娘，她也对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是凌义渠还是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王承恩也说了，月娘只不过是个稍微懂点拳脚功夫的普通女子，她没有武功，没有内力。应该只是因为长得漂亮再加上长袖善舞会说话，才被放到醉湘楼做老鸨。换句话说，她应该是没有能力对这么多人一击致命的。

出于自己的责任感，凌义渠想弄清楚这件事。他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此刻巴不得自己赶紧结案。

她所想要掩饰的真凶对于朝廷来说很重要。

凌义渠没有跟任何人说，他自己动手重新研究这个案子。

朝廷里没用的大臣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死了他们四个，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联系的。很可能是与多年前的旧事有关，与月娘的过往有关。但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过去，她在刻意隐瞒。她所隐瞒的过往很可能就与这幕后黑手有着密切关系。

若是这样，更应该找出事情真相。打定了主意，凌义渠开始认真地研究起死去的四个人之间的关系。

林冲把名单的事交给周泽之后就开始研究起他为什么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宫外。他那天去御膳房没有带着太监宫女去，他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去的。所以很有可能当时没有人注意到他进来，而他也只是刚刚进门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他努力的回想自己昏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面，似乎是一张模糊的人脸。可是要让他说出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他又实在是记不清楚。

他带着人以御膳房为圆心在附近仔细的搜索，想找暗道之类的存在。想抓内奸不是一夕之间的事情，更何况只是一个宫女或者太监。

要知道在这皇宫里每天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蓉姑娘混进来的时侯也完全没有人发现，更别提如果是她自己刻意想要隐瞒身份了。

他先从那天御膳坊在场所有的宫女太监开始查起，每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在宫里待了几年，出身背景都要一一问清楚。

可是他查来查去，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线索，难道他想错了，这人不是宫里的，只是临时混进去?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要怎么可能精确的掌握自己的行踪?如果他也在暗中监视自己，又怎么能瞒的过宫中众多耳目呢。

那天负责保护他安全的锦衣卫们也被挨个排查。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皇帝只是把他们叫去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真的就这样保住了一条命?锦衣卫们有些不敢置信。

查案的事，凌义渠自己脱不开身，他就派了一个自己亲信的大理寺少卿负责。

这个大理寺少卿可以说是他的得意弟子，姓关，名瞿，字濯临，从小就跟在凌义渠身边了。深得他的真传，为人聪明机敏，派他去凌义渠也能放心一点。

关瞿受命后带了几个人深入追查月娘事件，经过他一系列的走访调查，翻阅了无数卷宗后，终于找到了死去的这几人之间的某种联系。这四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不论是家世还是经历重合的部分都非常少。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四个人都曾经在同一年去过同一个地方。有的被派去公干,或是视察，或是考核。有的是去游玩，或是处理自己家的生意。总之，崇祯两年，他们几人都曾在梧州停驻过。

值得怀疑的是，自梧州回来之后，这几人之间再也没有过来往。按常理来说，他们同朝为官，即使没有什么深交，也不应该在回来后突然一点交集都没有。

关瞿决定亲自去一趟梧州。梧州位于广西，是两广的重要关口，梧州景色秀美，也是商业极为发达的地方。

这里既有青山绿水才子佳人，又不缺红火热闹的长街店铺。你既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孩童在街上嬉戏，又可以看到黄发垂髫的老人坐在竹椅上叹息。

这里好像不曾受到战乱的威胁，让路过这里的人感到心绪宁静。关瞿按照几人先后到来的顺序去调查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甚至是住过的客栈，在所有官府盘问关于他们往来的消息，调出他们曾经查过的卷宗。

现在已经是崇祯三十三年，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找到多少线索，也许当年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老的老死的死走的差不多了吧。

他知道这么多年来师傅的心结是什么，是故交袁崇焕的无辜枉死。

袁崇焕出事的时候凌义渠刚刚十几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二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却一见如故，引以为知己。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相互倾诉自己的鸿鹄之志。

袁崇焕曾经给过凌义渠不少建议，后来他之所以会以文人出身居于大理寺卿，跟袁崇焕有着很大的关系。却不料这段缘分结束的如此之快。

袁崇焕刚刚打了个胜仗，前一天还抱着好酒去找凌义渠邀功，后一天就下了大狱凌迟而死。那时候凌义渠还只是个空有志气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名气，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是生死之交。

对于袁崇焕的死，凌义渠曾经很难接受，发过脾气痛骂国家痛骂皇帝。也曾经买醉叹息国家亡了。

但最终让他投身官场的还是袁崇焕在狱中写下的一封信。

“骏甫小友，此当值国之危难之时，吾日夜反省，终不得求索。而今袁某既死，何人可堪朝中大任?大明将何所倚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袁某死不足惜，今惟愿贤弟勿忘报国志，切记切记”…

当时袁崇焕已经是众叛亲离，这封信要送出来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的努力和多大的代价，短短的几行字，凌义渠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

家里人都很担心，等到第三天已经准备踹门进去了，却不料门自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