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所有人都感到欣慰的是，预料中的惨叫并没有响起，那个汤盆里所盛的东西是隔壁一个桌客人所要的晾好的温水。

这一大盆水兜头浇在了郑成功身上，脸上，他似乎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脸上倒是没有特别生气的意思。

伙计走过来弯着腰连连道歉，就连掌柜的都小跑过来跟他们道歉。这时候已经醒过来的众人都感到十分愤怒，七嘴八舌的把这不懂事的伙计便带着掌柜的亲戚都问候了一遍。

“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儿。”郑成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里有干毛巾吗？先给我拿过来一块。”

伙计连声应着向后面走去，走到一半被郑成功叫住了：“我要的是干净的毛巾，你可不要把后厨房里擦灶台的破布给我拿过来。”

本来僵硬的气氛被他这一句话说得轻松了不少，见他确实是安然无恙也没有发怒的迹象，几个彪形大汉这时候才放下心来。

可是放下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后怕：“得亏这只是没有任何伤害的温水，这要真是一盆滚烫的热汤，就这么直接朝着一个人泼过去，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得掉层皮啊。”

虽然郑成功的意思是他不要紧还可以留下来陪着大家继续喝，并且酒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愿意为他们这次的酒菜减掉一半银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但是他在看了一眼伙计递过来的毛巾之后就嫌弃的扔在一边再也没碰过，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和一身湿衣服坐在他们旁边，现在的时节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这要是让他生了病谁都不好过。

因此大家毫无异议的一致同意，让他回去换个衣服洗个澡，然后赶紧睡觉，要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一定得受风寒。

刚刚醒过来并且得知自己被救了一命的曾德自告奋勇要承担起送郑老大回去这个义务，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是困了，想要回去休息了。

他留在这里向来也只是扫兴，喝醉了之后也只会说一些大家都不懂的之乎者也，因此他愿意主动回去可真是遂了大家的愿，虽然是没有人阻拦的。

于是也不知道是歪歪扭扭的曾德搀扶着郑成功，还是歪歪扭扭的郑成功搀扶着曾德，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走回客栈去了，好在临走之前郑成功还良心发现地留下了一袋银子用来结账。

还傻在原地的曹猛是真的喝大了，他刚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也很确定刚才的事情绝对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提前设计谋划的。

那也就是说，刚才的事情完全是一个意外？他之前认为郑成功不敢在他们面前碰水的论据也就不攻自破了。

再说了，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人家首先想到的还是把他们推到身后去，自己若还是揪着那一点点疑惑不放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来就喝得晕晕沉沉的脑袋显然思考不了太复杂的内容，很快曹猛就下了结论，之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郑老大还是他们的郑老大，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振奋和安心，于是他也就放纵自己接着喝下去了，本来说好了要灌醉别人然后套话的两个人成了全场喝的最多，醉得最厉害的。最后还是被别人架着硬抬回去的。

第二天两人在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后悔不已，施琅是后悔自己没能趁着曾德酒醉问出他究竟藏了郑老大的什么把柄。至于曹猛呢，他后悔自己昨天喝得太多，现在除了最后的结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至于他昨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嘛，郑老大还是他们的老大，不存在有两个人的情况。

不管过程如何，他对自己这个结论还是满意的，虽然没能成功证明自己的推测，但是推翻自己曾经的假设，显然比证实更令他感到高兴。

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两个歪歪扭扭的人走出酒肆之后就一路吵吵着回到了客栈。在进客栈门的时候，由于晚上只留了一扇门，地方太窄不能同时让两个人进去，他们竟然谁也不肯让谁就在门口你推我挤互相咒骂。

客栈值班的伙计都被他们这样子给逗乐了，赶紧跑过去帮忙，最终还是又打开了一扇门，让他们两个人同时进来，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上楼的楼梯虽然不是特别宽敞，但勉强还能够容纳两个大男人并肩而行，他们就这么一路挤着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歹曾德还算是有良心的，临上楼之前还没忘了提醒伙计一句，打好洗澡的热水再送上来一套新衣服。

伙计们也都是有眼色的人，早在他们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郑成功湿漉漉的脑袋和衣服，就连曾德的衣服上都沾了不少水渍，赶紧连声应了下来，就去准备热水和衣服。

到了郑老大的房间之后，曾德用力把他甩在了榻上，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一边抱怨：“就算是为了让他们相信你也不用真的使这么大的劲儿吧，明天我的肩膀怕是整个都要肿起来。”

郑老大坐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眉眼之间哪还有一丝醉意：“做戏就要做足了一全套，不能留下一点点会让人抓住把柄的机会。”

“哎，说起来我给你做的这套假面怎么样？效果是不是特别好？这可是我前几天刚刚研究出来的，便宜你了，算是第一个免费试用的。”曾德语气听起来十分得意。

于是就看眼前的郑成功慢条斯理从自己脸上撕下了一个东西，这东西不单单是贴在他的脸上，而是整个完全套在了他的头上，就算刚才遇到水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子他们该暂时打消疑虑了，并且还会对你怀有愧疚之心。”曾德挤了挤眼睛。

“怎么样？我这招将计就计是不是还不赖？”

“你是什么时候买通客栈伙计的，我怎么不知道？”郑成功十分淡定地提问。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曾德与郑成功相视一笑，得，原来还是有人提前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