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奇洛的惨叫加上他嘴唇上方那道明显的淤痕，几乎让不明所以的人们以为斯内普终于暴露凶性、要把神神叨叨的大头巾教授送去见梅林——

“这是我在一部东方古籍上看来的手法——能够帮助濒临昏阙的人保持清醒。”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斯内普一脸坦荡。

“奇洛教授，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试一下——”

其他人将信将疑，有几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嚷着要他“再来一遍”，以找出破绽或者观摩学习，斯内普欣然同意，然后把袖子往上撸了撸——

“不—不—不—不必了！”奇洛大惊，连忙站起来证明自己已经很清醒、绝对不会再晕，“巨怪闯进了地窖的教室——这才是当—当—当—当务之急。”

“地窖”两个字令魔药教授勃然大怒。

他松开奇洛，握着魔杖就要往外走，却被校长威严的声音叫住。

“西弗勒斯，相信我，我会把巨怪从地窖赶出去——”邓布利多皱着眉毛走下教师席，其他教授跟着他一起，“在此之前应该先把孩子们送回寝室去。”

麦格教授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叫来格兰芬多的级长，请他们把学生带回塔楼去。

其他三个院长也照做。

疏散了学生之后，邓布利多领着教授们就要赶去巨怪现身的教室，斯内普却抓着奇洛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送奇洛去校医院——他看起来状态糟透了。”斯内普向其他人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态度强硬地拖起战战兢兢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往二楼走。

他动作之粗鲁，令两位女士震惊。

斯普劳特教授对奇洛报以同情的眼神：“可怜的年轻人……”

“他至少应该对同事温和一些。”麦格教授不悦地对邓布利多抱怨道。

不过好脾气的校长这次没有站在她们这边——

“糟糕的境遇有时是咎由自取，西弗勒斯有分寸。”邓布利多望着奇洛畏缩的背影，他的蓝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转过头来又像以往一样温和。

“米勒娃，还有一头巨怪正在地窖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

“……斯莱特林的弟子高唱，歌颂我等祖先荣光，通往蛇穴的道路两旁，埋伏着黑暗和死亡，如若小偷和强盗擅闯，尸骨由贪鸦和蝼蚁尽享！”

不太整齐的歌声在石壁间回荡，和巨怪闯入的消息一起，给这个万圣节前夕增色不少。

斯莱特林们排着队，有条不紊地穿过通向公共休息室的走廊。

他们大多心情愉快地期待着接下来的内部派对，没有谁担心那头差点把奇洛吓昏过去的巨怪——

斯莱特林院长没有亲自护送他们回来，这一举动本身就说明问题不大。

更何况，“通往蛇穴的道路两旁，埋伏着黑暗和死亡”，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传闻萨拉查·斯莱特林擅长黑魔法，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和他的办公室当年都是黑魔法的重灾区——

这里作为防护的恶咒和诅咒不说一千也有几百，而在且这个数字随着每一次院长的更替还会不断更新……

所有斯莱特林学生都这么认为，尽管斯内普对此嗤之以鼻。

“你说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希尔和其他人一样跟在他们的首席身后，不过他离德拉科最近，只要小声问话对方就能听见。

他想起离开礼堂时，看到对面格兰芬多队伍里，有两个男孩猫着腰脱离了大部队——一个红头发，一个绿眼睛，是罗恩·韦斯莱和哈利无疑。

德拉科没有回头，只是用他听的见的音量说道：“你也说了，他们俩一个红头发一个绿眼睛……这么醒目的特征他们还想躲过谁？”

“而且那是两个格兰芬多——他们被巨怪锤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希尔翻了个白眼，翻完了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我温柔善良有爱心行不行？”

“你温柔个屁。”德拉科没好气地说，“你那天打得我肋骨现在还有点疼。”

一旁的布雷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们两个打架的事最后还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这个笑话让一帮损友乐了好几天。

希尔假装没听见，把话题岔到巨怪上：“你觉得奇洛的话可信吗？dad之前叮嘱我提防他……真的有巨怪闯进了霍格沃茨？”

“巨怪的确经常迷路，毕竟它们没有头脑——注意，这不是讽刺，而是事实。”德拉科肆无忌惮地转过身来倒着走，他前面没有人——

遇到突发情况一年级首先撤离，这是学院惯例，他作为一年级首席自然走在最前面开路。

希尔满怀希望地期盼他突然撞上一根柱子什么的，不过他的期望一直没有实现。

德拉科一边倒着走，一边冲他们挤眉弄眼：“不过这一只竟然能突破重重防护、摸进地窖，简直就是巨怪界的邓布利多——”

“噗哈哈……”潘西笑得小腿直打颤，只好扶着达芙妮的胳膊：“邓布利多又怎么惹到你啦？”

“这明明是赞美——”德拉科假笑着说道，“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位白巫师的聪敏狡猾，比起斯莱特林也不遑多让。”

他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停下来，回过身用魔杖敲了敲休息室的隐蔽石门，同时报出口令——

“光荣。”

石门应声而开。

斯莱特林们鱼贯而入，很快走廊里只剩下含混不清的歌声回响。

……

再三叮嘱庞弗雷夫人一定要好好“照看”奇洛之后，斯内普才松了一口气。

巨怪已经有邓布利多和其他同事料理，奇洛作为病人绝对没有机会逃出庞弗雷夫人视线范围，更别想趁机去偷魔法石了……

今晚他还要值班巡逻，斯内普决定抓紧时间回去歇一会。

他走进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发现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当然是希尔。

除了这个臭小子，还有谁能随意进出他的地盘？

黑发男孩正趴在桌上看书，看见他回来立刻笑得无比灿烂：“不给糖就捣蛋！”

斯内普意识到自己忘了给这小子准备糖果，于是臭着脸开口：“没糖滚。”

“……没关系，我自己带了。”希尔对此早有准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两大把糖果洒在桌面上。

魔药教授微微挑眉：“哪来的？”

“他们在公共休息室开派对，到处都是南瓜、蝙蝠和糖果，吵得要命。”希尔耸了耸肩，没有告诉dad真正的原因——

那里已经成为艾芙拉·斯坦普的主场，他呆的不自在。

“宵禁之前必须回去。”斯内普警告了一句，便默许他在这里躲清静。

希尔连忙应下。

万圣节前夕的城堡，到处都闹哄哄的，唯独魔药教授这里冷冷清清——

不说胖乎乎的南瓜，办公室里连只蝙蝠都没有。

希尔不满地打量着房间四周，发现这里称得上装饰的，除了药柜里各种颜色的魔药瓶，就只有插在锥形瓶里素白的百合花。

黑发男孩有点恍惚。

这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因为名字和她的一样；万圣节也是她喜欢的节日，不过莉莉也许只是单纯地喜欢热闹。

斯内普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儿子趴在桌上发呆——

男孩看起来傻不拉唧的，让他忍不住伸手按了一把他的脑袋。

“dad，你想mom了吗？”希尔委屈地揉着脑袋，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还好。”斯内普语气淡淡的。

黑发男孩猛地站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我们去圣芒戈看她好不好，就现在——”

“不行。”斯内普恍然发现希尔又长高了一点，十一岁个头已经快到他胸口，头发也长长了不少，那天得提醒他剪短一点……

他又想到很多，但最终还是没有改口：“你还在上学，不能随便离开学校，而且就快宵禁了……总之，不行。”

“好吧。”希尔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点惆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mom了……”

黑发男人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再一次揉了他的脑袋：“小孩子瞎说什么。”

他把儿子送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之后，拎着执勤专用的小提灯，开始了他悠闲的巡逻。

月上中天，连走廊里的画象都阖上了眼睛，雕像和铠甲似乎也发出细微的鼾声。

门和楼梯悄悄地变换位置，准备给第二天上课的小巫师一个“惊喜”。

幽灵们无需睡眠，他们最难忍受夜晚，却又偏偏喜欢在月色中找一个无人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已经终止的人生……

在沉睡的霍格沃茨中自由游荡——这是无数学生梦寐以求的经历，也曾是斯内普记忆中重要的一笔。

他的学生时代曾多次夜游，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跟莉莉一起，有的时候差点丧命（狼人那次），有的时候获得意外之喜（比如捡到希尔）……

总之，每一次都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现在，他提着灯百无聊赖地在走廊间穿梭，再感受不到当时的惊险刺激。

今天过节，小崽子们估计都玩疯了，没哪个还有精力违反校规夜游城堡——这一路他连鬼都没碰见一个。

魔药教授打定主意，如果走过这条走廊还没有意外发生，那他就回去睡觉。

下一个路口，他遇到了皮皮鬼。

好不容易制服那个顽劣的鬼魂，斯内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准备洗洗赶紧睡。

魔药办公室是一个大套间，办公室后面有一间舒适的卧室和一间盥洗室，不回家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

路过办公桌时，眼角余光瞥见桌上那一枝百合花，黑发男人不由自主地驻足——

“愿你安……”

他想想觉得不对，于是立刻改口：“愿你身体健康大吉大利长命百岁……早日苏醒，然后好好管一管那个爱惹事的臭小子。”

说完后，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床边，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在他原来那个世界，波特一家出事的那个万圣节，黑魔王名败身裂，戈德里克山谷电闪雷鸣了一阵，但很快就晴空万里。

因为那些阴云和莉莉的死一起，全都钻进了他的心里。

不过现在他心里的云似乎散干净了，只剩下一些过去的习惯一时难以改掉——

在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忌日里纪念并没有死去的人，这听起来很荒谬。

斯内普很高兴这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