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不是没有责任,只是很少跟他说。
他也不是不在乎他,只是愿意让他自由选择。
德拉科曾经以为自己追逐的是无拘无束的风,真正并肩,他才发现那些风用力推远的厚重云层。
“为什么不直接读七年级?”希尔听见他问。
“总归差了五年课,期末直接考n.e.w.t?”黑发巫师读着他的心绪,大概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心内无比柔软,面上却没有戳破,“你可真看得起我。”
“你也知道你耽搁了五年,”小少爷咬了咬嘴唇,“你一辈子有几个五年?”
“活到两百岁的话……”希尔摸了摸下巴,“大概还有三十六个半?”
“……”
“我也不是一级一级接着念——三年级确定选修课之后就会跟五年级了,考完‘普通’下一年再考‘高级’。”黑发男孩挑了挑眉,“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陪你多上几年学?”
“我才没有那么想。”
德拉科用手里的花花草草撒了他一身,尖叫藤卷成小喇叭形的叶片飘在风中,立刻响起呜哇呜哇的叫声。
这些见鬼的叶子吵得忍受不了,两个人赶紧捂上耳朵,逃离这块噪音分贝过高的空气。
小少爷没再由着未婚夫瞎带路,自己拣了条最近的小道往主宅走:“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
“还没想好。”希尔摇了摇头,“dad和埃默里教了我这么多东西,至少先拿到魔药协会的药剂师资格证。”
主宅大门边,他们遇到了等着迎接的家养小精灵——一段时间不见,腮囊草对小主人的成长感到十分惊奇。
希尔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向小家伙正式介绍另一个小家伙,以未婚夫的身份。
“姑……小马尔福先生,”小精灵对客人很热情,“小主人经常提起您,腮囊草一直在想您什么时候会来做客!”
“真的?”铂金男孩小声问道,“他都说过我什么?”
腮囊草正要回话,大厅的另一头传来了手杖敲击大理石地砖的声音——
“埃默里!”黑发的年轻人高兴地朝太公招了招手,“有没有想我?”
家主先生冷淡地哼了一声:“大的刚走,小的又跑来……你们父子俩就不能让我安生一天?”
德拉科发现,阔别多日的普林斯教授,已经不是当初在学校那副苍老憔悴的样子。
原本灰白的头发变成了黑色短发,嘴唇边的一小圈胡子看起来很精神,而本就冷冽的目光也更加犀利。
“dad来过?”希尔有点不高兴,“他不知道我会来吗,为什么不能等我一小会。”
他为什么要等你。
等着见你的童养媳吗。
埃默里看向曾孙牵着的金发男孩,忍不住皱了眉毛。
他不喜欢这个男孩,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
除了自家孩子对他过于迁就的态度,另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是,他长得很像他那个风流成性的祖父。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得天独厚的好相貌,诡谲难测的毒心机,名利场上的常胜将军,温柔乡里的浪里白条。
可惜死的早。
要不是他四十多岁的时候想起来给正妻留个儿子,现在恐怕已经没有“马尔福家”了。
埃默里年轻时不爱交际,对这种后辈中的风云人物不怎么关注,之所以心怀芥蒂,是怀疑当年艾琳的事,和这个人有点关系。
有了这种天然的恶感,小马尔福在他这里的第一印象是负分。
从外孙口中得知前不久的事故之后,这个难堪的分数更是一路大跳水,最终成绩惨不忍睹。
直到昨天晚上,希尔的信让他知道小少爷难得有分寸了一回,自觉主动地求了婚,低的快要看不见的评分才勉强接近“0”。
没错,依然是负数。
由于好感度不足,主人对客人说出口的不是问候或者欢迎,而是依据充满威胁的提醒——
“你教父,我外孙,也听说了你的‘壮举’。”老家主唇边浮现残酷的笑容,“他和我看法一致,委托我好好……招待你。”
双重威胁效果显著。
德拉科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埃默里没有撒谎,斯内普的确刚离开庄园不久。
他昨天向莉莉简单说了精心编造的希尔的境况,让她不必担心——女巫似乎对那天看到的怪兽心有余悸,反复向他确认儿子的安全。
在那之后,他又发现了一点疑问,没多耽搁就来了普林斯庄园,希望从埃默里和画像那里得到启发。
可惜关于波特家的“隐形衣”,没有人比汤姆知道的更多。
不过前辈们对这种透着邪性的守护魔法感兴趣。
问出已知的所有信息之后,家主们开始兴致勃勃地倒推规则。
但到底术业有专攻,他们是一群魔药大师的画像,又不是“魔咒大师”或者“大魔法师”之类的什么玩意,讨论出来的结果实在很有限。
反倒是他上次发现的那个配方,经过众人“传阅”之后被喷的体无完肤——
“垃圾。”
“一无是处。”
“浪费生命。”
“这甚至不配称为‘魔药’。”
“我要说的是,有个女巫服用之后,配合刚才说的那个魔法,确实在索命咒下保护了自己和孩子。”
后辈简单叙述了当时的情况,画像们纷纷沉默,之前一直缄口不言的克拉伦斯普林斯却轻笑出声。
“那个波特一定很爱她。”他说。
斯内普听他开口就忍不住皱眉,碍于礼貌还是转过来看着他的脸:“大概,但是他死了。”
“他当然要死。”画像里的年轻人微微笑了,“他不支付代价,另外两个人怎么活着?”
“你知道什么?”斯内普对此表示怀疑,“有什么证据吗?”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对方的猜测得到证实。
因为那意味着,他不看好的格兰芬多的确比他更适合莉莉。
“这里的每个人都至少是魔药大师,只有我不是。”画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一圈周围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死的早吗,后辈心里想道。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一些政治原因,我专攻炼金术和咒语学。”克拉伦斯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他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情。
斯内普原本还不知道他说的“专攻炼金术和咒语学”大只是个什么样的概念,直到对方淡笑着给出例子——
“你外公用过的那个‘献祭’,大半是我的手笔。”
他简单描述了一点法阵的特征,斯内普再没有理由怀疑。
他再回到陋居时,红发女巫已经不在这里。
黑发斯莱特林硬着头皮跟韦斯莱夫人打听消息,得知那对母子带上教父一起去了戈德里克山谷的旧居。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他们早该回去看看,只是——
“她昨天没有向我提起过这项行程。”
“她肯定没有。”大清早,忙碌的主妇看起来有点不耐烦,言辞语气中带着点亲切的责备,“毕竟我十几分钟前才说服她回去看看。”
“一家子重聚快两个月了,竟然没有人想起来去看看可怜的詹姆的墓碑,眼看着就要开学了……”
斯内普无话可说,在其他格兰芬多出现之前,离开了这个不是很欢迎他的地方。
他大致可以想象出女巫得到建议后为难的样子。
从某些方面来说,戈德里克山谷也曾是他的伤心地,如果不是非常必要,他绝对不想涉足那里……
但是那个小时候勇敢接近他这个“邪恶巫师”的姑娘,显然决定克服过去的阴影。
斯内普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幻影移行去找人,胖胖的韦斯莱夫人却追出了院门:“西弗勒斯,等一等——”
“他们走之后没多久,有个麻瓜把这个扔在附近。”气喘吁吁的女巫交给他一只薄薄的信封,信封上贴着一枚邮票,收信人那栏写的是“伊万斯小姐”,寄信人是“j·m”。
“家里的猫头鹰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如果你要去找她,能不能帮忙转交?”
经济拮据的女巫看起来有点窘迫,斯内普没说什么。
他接下这份委托,又请教了怎样变出过得去的花束,才幻影移行离开。
远远看见那几个站在墓碑前的人影后,斯内普努力不去想“伊万斯小姐”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拿着用魔法变形的白色花束过去打招呼。
也许是在墓碑面前,布莱克分外消停,波特甚至小声感谢他来看望他的父亲。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两位男巫都有点眼圈发红。
反倒是一般人观念中“情感更加丰富”的女性反应平淡。
她蹙着眉,一边嘴角不自觉地下撇,看起来哀伤,斯内普却下意识地认为她在不耐烦。
他在汤姆脸上看到过类似的表情——暴躁的黑魔王对待他以外的人总是吝于提供好脸色和耐心。
魔药教授瞥了一眼露出衣袋一个角的信封,觉得有点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