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分得很清楚，那边的布莱克早就死了。

他的错误害死过老波特，最后又死在小波特的错误里，多么讽刺。

但是食死徒很清楚，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死是解脱，活着才是折磨……那种结局便宜他了。

这边么……

出于大局考虑，他绝不容许布莱克在这个时候查出来黑魔王的身份，打乱他的计划；

出于个人恩怨，他不在乎蠢狗的死活，但是他不能容忍他死在这一个黑魔王手里——他早已将现在这个威胁视为自己的责任。

于公于私，斯内普都不能让可能泄露汤姆·里德尔身份的信息，留在布莱克的脑子里。

格兰芬多不知道他的图谋。

西里斯失魂落魄了一会，才想起来追问莉莉的事。

“在那之前，我最后问你一次。”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关于‘汤姆·里德尔’你知道多少？”

西里斯皱起眉毛：“我没听说过斯莱特林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但是我小时候看到过这个人的照片——”

“照片？”斯内普逼问道，“你在哪看到的，说清楚点。”

“贝拉，贝拉特里克斯‘爱上’伏地魔之前，曾经收藏过这个人的照片。”

为了莉莉的下落，暴脾气的格兰芬多不得不忍气吞声：“要我说，里德尔当时就是小白脸。”

“贝拉说不定就是因为被他欺骗，之后才性情大变，改为喜欢那种蛇脸男……”

“多谢。”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一道咒语精准地打中身后人——

“一忘皆空！”

身手矫健的格兰芬多没能躲过这一下，他实在没料到斯莱特林能这么阴险。

“死鼻涕精，你对我做了什么！”西里斯气急败坏，然而忘记的部分已经找不回来，“我想想，你破坏了你那个老男朋友的罪证？”

“呃……可昨晚的事我明明还是记得啊？”

竟然还有点脑子。

“罪证？关汤姆什么事？”斯内普对他有点刮目相看，却还是面无表情地误导他，“我只是让你忘记了你跟波特的某项约定——”

一个完美的遗忘咒施展后，中招的人应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忘记过什么。

他咒语用的不够纯熟，欠缺的地方只能靠演技和话术来弥补。

“胆敢质疑一个斯莱特林的教育理念，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西里斯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偏偏死活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质疑过他的教育理念。

格兰芬多抱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

他当然想不起来。

因为斯内普把这一部分，连带他对哈利的约定一起“一忘皆空”掉了啊！

不得不说，魔药大师给他编织了一个无解的陷阱。

他成功地让布莱克相信自己忘记了一些（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的）事，从此再也不会关心那些真正被他遗忘的部分。

逻辑自洽，于是格兰芬多信以为真，痛骂斯莱特林卑鄙无耻。

斯内普冷哼一声挡开几个咒语，转身准备离开现场，却又在教室门口停下脚步。

“早上好，dad。”

黑发男孩用魔杖点了点一张羊皮纸，收好之后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在斯内普的刻意冷落下，过去的一个月里，父子俩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年长者回避了几次之后，年幼者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赌气不再去办公室找他。

他们的关系，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刚回归的那个时候。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交集，结果又是这种情况。

两个人心里都不太舒服，但是谁也没有表现出丝毫。

斯内普冷淡地看着儿子，声音平板无波：“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希尔皱起眉毛，发誓只要他开口解释，他就相信。

但是他的父亲只是抿着嘴，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你让他忘记了对里德尔照片的印象，对不对？”希尔不死心，“他为什么不能记得？”

“里德尔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为什么要包庇他？”

“包庇什……”教室里的格兰芬多走出来，刚好听见父子俩对话中的最后一句。

斯内普狠狠地剜了儿子一眼，他举起胳膊，好像准备一巴掌扇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然而他只是手腕一抖，魔杖指向西里斯，又快又狠地补上一道遗忘咒。

格兰芬多被他打飞出去，撞到了一排桌椅，脑袋磕在椅子腿上晕了过去。

直到此刻，魔药教授也没有透露哪怕一个字的意思。

希尔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教室把昏死过去的巫师拽起来，用力拍打着脸颊把人弄醒。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西里斯不仅忘了父子俩的对话，还忘了自己后来遭的罪。

他看着身边叫他名字的男孩，脑子有点迷糊：“哈利？”

“不好意思，不是。”希尔没好气地拽着他坐起来，蹲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温温的呼吸喷在耳廓上，西里斯这才清醒过来。

他吓了一跳，以为小斯莱特林要咬掉他的耳朵，但是把人推开的时候，他听见对方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个短句：

圣芒戈507病房，达米夫人。

这是莉莉的地址。

格兰芬多猛然醒悟，他有点局促地看向被自己甩到一边的男孩，感到非常抱歉。

希尔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病，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肩膀撞在了翻倒的桌子脚上。

但是他没功夫骂人，而是拼命用眼神示意对方快离开。

果然，斯内普不放心他一个人接近布莱克，听见动静立刻就冲了进来。

“就是现在——走！”男孩歪倒在桌椅间高吼，时不时挣扎着提供火力支援。

西里斯是里德尔昨晚不轨行为唯一的成年证人，希尔生怕他又被斯内普抓住，一个强力遗忘咒直接大脑清空。

格兰芬多巫师毕竟经历过战争，常年的牢狱生活不可避免地损害了他的健康，好在战斗意识幸存。

男孩一声令下，他立刻变成动物，像鬼影一样蹿了出去。

斯内普没能拦住黑狗——他一进门就遭到了自家儿子的伏击。

说实话，男孩的密密麻麻的咒语给了他不小压力。

不过格兰芬多一逃脱，希尔就停手了。

等他老爸把他从一堆破烂里拎起来的时候，他已经龇牙咧嘴地捂着胳膊，开始卖惨求饶。

黑发男人盯着手里的小混蛋，讥讽地挑起眉毛：“你朝我丢蜇人咒？”

希尔眨了眨眼睛，试图让他相信是魔杖自己动的手，然而屁股上“啪啪”挨了几巴掌。

斯内普一点都没留力，但是男孩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哈，行啊，长本事了是吧。”魔药教授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他，“跟那头蠢狗合起伙来算计你老子——”

男孩受不了地瞪了回去：“我倒是想跟你合谋，是你不给我机会。”

斯内普气得又要揍他，希尔下意识的皱眉，但是巴掌却没有再落到屁股上。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回来看了一眼，发现黑发男人气得鼻孔一张一张，却不准备再动手。

怪事。

其实也不难理解。

毕竟明知道斯内普会气得打人，而他眼睛都不用眨就可以瞬间逃走，但希尔还是留了下来。

他们终归是父子，逃跑不能解决问题，暴力也不能。

他们都很清楚怎样才是解决矛盾的正确方式，然而斯内普单方面拒绝沟通。

一大一小在一片狼藉的空教室里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男孩忍不住说话了：“还记得你给我介绍遗忘咒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斯内普移开了视线，气息恢复平稳：“我没中咒，脑子也没受损。”

“你说除非不用会死，否则别用。”希尔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抹去记忆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杀人……”

“布莱克威胁到你的生命了吗，还是威胁到……他的？”

黑发男人总不能说，威胁到了那只狗自己的。

那样的话男孩肯定又会各种追问，说不定还真能刨出点什么。

而且这太不斯内普了。

“都不是。”斯内普自嘲地说道，“只不过你的父亲，刚好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罢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男孩突然生气起来，“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可笑的谎话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非要跟他在一起，但是你，我的父亲，我知道你是一个好——”

“不，你搞错了。”斯内普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好，好，你是大反派，行了吧？”黑发男孩看着油盐不进的斯内普，无奈地低头认输。

希尔已经彻底确定他倔得要死的老爸令有苦衷，只是这人嘴实在太硬，太硬了，他撬不动。

男孩决定改变策略。

他掏出口袋里的地图，展开然后迅速检索到目标人物的位置。

梅林都在帮他。

地图昨晚一晚没动静，于是他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在里德尔从女厕所出来的时候堵住他……

现在他终于出来了，而且看方向，他是要回三楼的办公室，很快就会经过这里。

斯内普认得他手里的地图，还没看清楚，就看儿子突然抬起头，两眼放光。

“嘿，dad，关于你是不是好人，你可能没搞清楚。”斯内普听见他说，“但是有一点，你的认识绝对正确无误——”

“那就是，你儿子真的很能惹事。”

男孩把手里的地图塞给父亲，又附赠了一个wink，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斯内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下意识地看了眼手里的纸张——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标着“希尔凡·斯内普”的小点正飞快地向“汤姆·里德尔”移动。

忍辱负重一个月，前功尽弃几分钟。

魔药教授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