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离着阮筠寸远,忽又动弹不得,原是顾沉两指捏住。
“小师妹初入清河,未及受教。若帝姬不嫌弃,顾沉不才,愿请赐教。”
小师妹?看着眼前明晃晃的脸锋,阮筠反驳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被称为帝姬的女子冷哼一声:“顾师兄大名在外,唐棠不敢自取其辱。不过这个野丫头仗我长生宫仙宝而入清河,与顾师兄平辈,唐棠不服。”
“何时我清河殿行事还需长生宫指教了,静容道友?”清远并不理殿中吵闹,目观远方。
只见一身着素白裙衫的中年女子从仙鹤上飞身下殿。她脚底离地寸高,一步一踏走的极慢,风姿绰约。 经年岁月未使沧桑驻足,风霜化作面上细纹,依旧有年少影子,却添了岁月沉淀下的波澜不惊之美。
只见静容面上挂着笑,一双桃花眼微弯,见了礼:“我不过一时没留神,棠儿便跑这处来混闹了,道友海涵。”她又转身微嗔,黛眉一颦:“宫主平日将你惯坏,还不与你清远师伯赔罪,仔细回去吃罚。”
唐棠纵使再不乐意,也只得收了剑,拱手低眉:“唐棠鲁莽,但并无不敬之心,望师伯见谅。不敢插手清河殿内务,然流霞飞仙裙本是长生宫妘姬仙子遗物,万请完璧归还。”
清远并不答她话,只笑瞧静容:“道友也是为流霞而来?还是因筌儿而来?”
静容轻笑着摇摇头:“皆非。我受宫主之托看护帝姬,是以相随而来。”
“哦,”清远这一声拖的极长,而后捻着胡须笑眯眯地道,“前两日采来初春最后一点蕊中雪,素闻道友烹茶之艺冠绝天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尝?”
清远起身作邀,静容也顺势笑道:“道友谬赞,静容愧不敢当。如此妙趣,自然恭从。”
“甚好。沉儿,好生招待帝姬。”
阮筠望着清远携清夔与静容飘飘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可是重宝诶,就这么随意的让弟子处理真的好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只见唐棠很没好气地冲她一伸手,昂着下颚,在阮筠看来比山里的野鸡还神气:“还我。”
阮筠顿时扶额,颇为无奈:“还你什么,脑子么?抱歉我没拿,可能是你忘在长生宫了。”
“你!”
不待唐棠发作阮筠又一摊手道:“话说,这件裙子是别人借我的,要还的,虽然我不知道上哪儿还。但是,怎么说也是有主之物吧,你们这样大肆争论真的好么?”
“小师妹有所不知,流霞是本殿崇明帝君送与长生宫妘姬仙子的定情信物。传闻崇明帝君为练就此裙,炼天外千年陨铁为金线,天边万年火烧云为棉,并神蚕之丝,统共祭炼九九八十一天,期间勾动天雷地火,帝君日夜沐于雷山火海之间,因此损了千年功力,成裙之时百鸟来朝,万兽齐鸣,清河山上彩霞大盛三日不散,引得八荒瞩目。而此裙因重防,与斩灵剑并称攻防双绝。七百年前大战时妘姬受魔君重创,流霞器灵大损,实力十不存一,因此温养在斩灵剑内。五年前,小师弟拜入清河,斩灵认主,期间帝姬多次索取,小师弟都不给……”顾沉眼神瞥到满面阴霾的唐棠,微一挑唇话音戛然而止。
“等等,你说的小师弟该不会是…”阮筠话音刚起就被打断:“非是我不给,是流霞不认。”
玄袍立在殿前,逆着光隐约能瞧见他剑眉微皱,衣袍上暗金貔貅纹若隐若现,衬得一身傲骨冷立。
唐棠本要对阮筠撒气,如今见他来了,立时指着他吼道:“师兄你少拿这套唬我!我生就得仙骨,师传长生宫正统,论资质还比不上她一个乡野丫头么?流霞不肯认我,难道认她?”
陆筌冷冷视之并不答。
唐棠见他无动于衷,不由气结,转身瞪我:“这再怎么说也是我长生宫的东西,还我。”
阮筠很无奈地看向陆筌,他瞥她一眼,冷冷扔下一句:“师尊说送与你做入门礼了。”然后转身就走。
阮筠还懵在原地,冲着他的背影不知该喜该愁,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顾沉。
顾沉冲她笑的如沐春风爱莫能助,然而她敢肯定她看见他眼中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阮筠叹了口气,认命地一拍额头。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宝贝送我了不要白不要啊,谁要凭白让给她啊?别开玩笑了。
于是阮筠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首先,这流霞飞仙裙是崇明帝君所炼就,虽是送与长生宫妘姬,但是硬要算来,也非和清河殿没有关系吧?其次,流霞不认你,强扭的瓜不甜。还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告诉你么?”
顾沉是时地笑吟吟添了一句:“尤其如今流霞威力百不存一,于帝姬也无大益。”
“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这就一普普通通的破裙子吧?”阮筠急忙追问,生怕明珠成了鱼眼。
他缓缓摇头:“非也……”
阮筠捧着心口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起码一般刀剑是破不了防的。”他笑的很事不关己。
阮筠觉得心上插了一把刀,忽而想到些什么,连忙道:“不对呀,那方才怎还将清河搅得好大动静。”
顾沉轻咳一声:“传闻妘姬好美食,尤爱鱼。一日食得清河鲤,爱不释……口,于是常来捉鱼吃。清河鲤大都认得妘姬与流霞的气息,但凡有一丁点,避之不及。”
唐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阮筠痛心疾首,谁料这宝贝中看不中用。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道友收了个厉害徒弟。”静容的声音飘渺落下,人影随后即至,她面上依旧有笑,一手搭上唐棠的肩膀,“棠儿,是时候回去了。”
唐棠满面委屈,想要甩开芷容的手,却被轻轻一按动弹不得。她恼地满面通红,斥道:“天下宝贝,能者居之。流霞虽华而不实,我偏生喜欢。你敢不敢与我一战,胜者得之?”
阮筠翻了个白眼:“拜托,您老修仙都百十来年了,我这儿还没起步呢。不敢,慢走不谢。”
唐棠一跺脚,恨恨地道:“你若果真得流霞青睐,想必资质不输陆筌,追平我也迟早。十年百年都行,我等得起!”
“七年,长生筵。”清远的声音骤然响起,分明是笑呵呵的声音,却惊的阮筠一个激灵,她“不要”两个字刚刚脱口,唐棠却已抢先道,“一言为定!”
阮筠幽怨地看着笑容满面的清远,一肚子苦水没处诉,不带这样玩的吧,先是强行收徒就算了,现在还替我答应决斗?不行啊,唐棠那么凶,一看就打不赢啊!
阮筠抱着最后的期冀小心翼翼地扯着顾沉衣袖:“唐棠应该破不了流霞的防御吧?”
顾沉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她手中的胭脂剑,是长生宫传代之宝。”
阮筠泪目,拽着他衣袖耍赖:“谁要拜师啦!谁要这破裙子啦!我不要不要,我要回家。”
顾沉面色一软,分明望着她,眼神却飘忽不定,喉间沉吟出两个字,“妧妧……”
“圆圆?”阮筠止了假哭,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却已回过神,笑吟吟:“我是说你长的圆圆的。”
阮筠作势又要蓄泪,他赶忙投降,“好了好了,不欺你。我陪你回家一趟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