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深沉。
本该敷了药陷入昏睡的楚洛显缓缓睁开了双眼,转头看向趴在桌上睡过去的女子,不觉勾起了浅浅的笑。
清艳的脸埋在臂间,只让人窥得一半的样貌,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映出一片薄薄的阴影。她的手边还有一只空了的药碗。
楚洛显躺在那里就那么看着,看着看着竟是不想移开目光。就这样短短的一日,竟是让他不自觉的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甩了甩头,起身。
今天,是有些为难她了吧,又是医治又是熬药的。
走近,拂过她的睡穴,拦腰抱起,竟是一点也不见了白天时的虚弱模样。将萧茵抱到床上放好之后走到窗前,轻轻敲打了三下窗梆。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蒙面人推窗跃了进来。
“少主,您的伤…”黑衣人有些担忧的开口。
楚洛显神情淡淡,“小问题,我有数。这里暂时交给我,你先回去回禀白魅,人已经接近,东西未曾见到。”
“是,少主。”黑衣人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沙哑的开口,“少主为何不直接杀了这个女人,岂不更简单。”
楚洛显在听完黑衣人的话之后全身不自觉的迸发出一股越来越凌厉的气势,直直将整个屋子的气压降低了一大截。黑衣人心中一惊,忙跪地垂首,“属下多嘴,请少主责罚。”
“无妨。”仍旧是那般浅色的声线,似乎刚刚那慑人的气势和他毫无关联。楚洛显此刻的心中也不那么平静,自己的心绪多年来都未曾外露过了,刚刚那一瞬间竟是失了分寸,短短片刻已经充分彰显了他的定力还不够。
“她,我自有安排,你可以回去了。”
“是。”黑衣人飞快消失,离去。
楚洛显走到床边,看着沉沉睡着的萧茵不由有些失神。明明是那样张扬的妖媚容颜,偏偏一双眼纯澈地似是要看进人的心里。
想到刚刚自己听到冥离说要杀了她时,竟不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神。他扬唇笑了,只是一双眸更透着死寂的光。
“你,竟然能够影响到我么。”
无论如何,让人有机会看透自己的情绪总让楚洛显觉得事情不妙,他长大的地方每一寸空气都告诉他,在被看透的那一刻,离死亡已然不远。而他自以为他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比别人影藏的更为深一点。
不妙却也见得就糟糕。
刚刚那一瞬的心绪翻涌竟让楚洛显寻得了一丝提高心境的契机,他坐在她的身边,闭目调息,静静感悟自己武功的更高一层境界。至于为什么要坐在萧茵的身边嘛…无耻的某人不过想要欣赏一下她醒来时的错愕罢了。
烛光微黄,烛影摇曳了满室,美人儿双目微颤。
若是那个闭目调息的人能对自己不那么自信或是对萧茵不那么看轻,也许就可以感觉的到,身边躺着的人,呼吸间的频率太过均匀而显得刻意。
夜更深了。
幽暗的灯火布满房间的各个角落却始终照不亮整个大厅,整个厅堂透着阵阵的冰冷和阴森。
坐在高出的妇人眉眼间似还能看得见往昔的风华,只平添了几分阴毒,精致的妆容丝毫看不出是被人半夜打扰从梦中醒来的模样。老练毒辣的目光始终被含在微垂的眼中,让人看不清明她此刻的表情。
她静静听着冥离禀报完,掀起眼皮,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显儿对你施压了?”
“是。”冥离应声。
静,静得厅内的灯火似都被凝固了一般的死寂。妇人没什么表情的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就在冥离额间的汗就快要顺着眼睑滑落时,终于听到一声冷哼。
“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贱人,竟有能耐让我白魅的儿子失了分寸。”
“教主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动手?”
“不,”她微抬嘴角,似笑非笑,“我会给显儿机会的,只要他能把东西给我带回来,那个女人的事情我绝不插手过问。不过嘛…若是他带不回来,哼,你就直接杀了那个小贱人,把东西取回来。”
“可是,若是少主他…”
“没有可是。”白魅的声音愈加阴寒,“如果显儿真那么执迷不悟,执意护着那个女人,你也不必客气了。现在的他还远不是你的对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留他口气带回来就行。”
“是,属下遵命。”
白魅浅浅阖上眼,脸上的笑容似乎代表着她对一切的尽在掌握。
翻手云,覆手雨。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亲生儿子又怎样。再说…自己不还打算好了给他留口气回来嘛。
然而这个世界最吸引人的地方大约就在于它的无可预知性。
明明有那么多看似水到即能渠成的事情,事到临头之时却又往往会横生变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常让人措手不及。
正如同这样一个不那么沉寂却极为漫长的夜,楚洛显的心绪外露让白魅察觉事有变故因而转变计划的同时,也同时间的触发着另一个意料之外。
人生有时就如同一串九连环,一环接着一环,你永远无法预知,哪一环将会将你的未来引向既定的计划,完美落幕;哪一环将会将你的生活带向破灭的最终端,狠狠毁了你握在手中的一切;甚至也许,在那环环相扣之外的世界中,会又蹦出来些什么彻底粉碎了你存在的这串环,让你万劫不复。
这是一场博弈,也许在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掌局之人时,他们早已在不知觉的时候沦为别人棋面上的一粒小小的棋子。
命运此刻酝酿出了一阵小型飓风,将原本只是游戏心态的少年们慢慢卷进了一场风暴的最中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