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洋道:“两三月也还不够。”婉如听了,不党鼻中哼了一声道:“若是两三月不够,自然还须一年半载了?”林之洋道:“一年也过多,半载倒是不能少的。
俺们从小蓬莱回来,才走两月,你们倒想到了?俺细细核算,若遇顺风,朝前走去,原不过两三月程途,奈前面有座门户山横在海中,随你会走,也须百日方能绕过,连走带绕,总得半年。这是顺风方能这样,若遇顶风那就多了。俺们来来往往,总是这样。难道去年出来绕那门户山,你们就忘了?”闺臣道:“彼时甥女思亲之心甚切,并未留神,今日提起,却隐隐记得。既如此,必须明春方到,我们考试岂不误了?”林之洋道:“俺闻恩诏准你们补考,明年四月殿试,你们春天赶到,怕他怎么!”亭亭道:“侄女刚才细看条例,今年八月县考,十月郡考,明年三月就要部试。若补县考、郡考,必须赶在部试之前;若过部试,何能有济?据叔叔所说,岂非全无指望么?”林之洋道:“原来考试有这些花样,俺怎得知。如今只好无日无夜朝前赶去,倘改考明,那就好了!”闺臣听了,闷闷不乐,每日在船惟有唉声叹气。
吕氏恐甥女焦愁成病,埋怨丈夫不该说出实情。这日,夫妻两个前来再三安慰。吕氏道:“此去虽然遥远,安知不遇极大顺风,一日可行数日路程。甥女莫要焦心,你如此孝心,上天自然保护,岂有寻亲之人,菩萨反不教你考试!”闺臣道:“甥女去岁起身时,原将考试置之度外,若图考试,岂肯远出?但前日费尽唇舌,才把红红、亭亭两位姐姐劝来,他们千山万水,不辞劳顿,原为的考试,那知忽然遇此扫兴之事。甥女一经想起,就觉发闷。”林之洋道:“海面路程,那有定准,若遇大顺风,一日三千也走,五千也走。俺听你父亲说过:数年前有个才子,名叫王勃,因去省亲,由水路扬帆,道出钟陵,忽然得了一阵神风,一日一夜也不知走出若干路程;赶到彼处,适值重阳,都督大宴滕王阁,王勃做了一篇《滕王阁序》,登时海外轰传,谁人不知,安知俺们就不遇着神风?如果才女榜上有你姐妹之分,莫讲这点路程,就再加两倍也是不怕。”林之洋夫妻明知不能赶上考期,惟恐闺臣发愁,只好假意安慰。
这时顺风甚大,只听众水手道:“今日这风,只朝上刮,不朝下刮,却也少见。”林之洋走出问道:“为甚这样?”众水手道:“你看这船被风吹的就如驾云一般,比乌雅快马还急。虽然恁快,你再看水面却无波浪,岂非只朝上刮、不朝下刮么?这样神风,可惜前面这座门户山拦住去路,任他只朝上刮,至快也须明春方到岭南哩。”
又走几时,来到山脚下。林之洋闷坐无聊,走到柁楼。正在发闷,忽听多九公大笑道:“林兄来的恰好,老夫正要奉请,有话谈谈。请教:迎面是何山名?”
林之洋道:“俺当日初次飘洋,曾闻九公说,这大岭叫门户山,怎么今日倒来问俺?”多九公道:“老夫并非故意要问,只因目下有件奇事。当年老夫初到海外,路过此处,曾问老年人:‘此山既名“门户”,为何横在海中,并无门户可通,令人转弯磨角,绕至数月之久,方才得过?’那老年人道:‘当日大禹开山,曾将此山开出一条水路,舟楫可通,后来就将此山叫作门户山。谁知年深日久,山中这条道路,忽生淤沙,从中塞住,以致船只不通,虽有“门户”之名,竟无可通之路。此事相沿已久,不知何时淤断。’刚才我因船中几位小姐都要赶到岭南赴试,不觉寻思道:‘如今道路尚远,何能赶得上,除非此山把淤冲开,也象当年舟楫可通;从此抄近穿过岭去,不但他们都可考试,就是我凤翾、小春两个甥女也可附骥同去。’正在胡思乱想,忽闻涛声如雷,因向对面一看,那淤断处竟自有路可通!”林之洋也不等说完,喜的连忙立起,看那山当中,果然波涛滚滚,竟不象当日淤断光景。正在观看,船已进了山口,就加快马一般,撺了进去。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