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一年,初。
新年的喜气还未散去,广武郡城中,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新春到来的喜悦。城北的军户巷也不外如此。由于去年郡府曾经进行了一次扩军,致使如今的军户巷中几乎是人满为患。原先军户巷附近的一些其余人家,也尽数在郡府的动员下迁至城中他处。
如今的郡城城北,已尽皆是军户人家。得益于郡兵之前对郡中民户们的帮助,新年之际,前来军户巷中拜年道贺的民户之中宗老里吏,亦是络绎不绝。
郡中其余民户,如今看待军户们的神情也早已不同往日。已有几户军户聘了媒人,欲娶民户之家闺女为妻。李延昭本人亦是赶上了这场热闹。作为军户们的特殊“家长”,随那些年长的媒婆上门纳采。
其实纳采之前,双方儿女早在共同的劳作之中结下厚谊。因此纳采之事,几乎未遇到什么阻碍。那些女儿家的父母们,也是欣然接受了未来女婿是郡府中军卒的事实。
对于这些帮助过自家的军卒们,民户现在普遍也不予抗拒,开始渐渐接纳他们,并乐意与之交往。新年之中,就可以见到不少民户中年轻人,在酒馆中与身束皮甲的军卒们静坐对饮的情景。双方相谈甚欢,见状宛如亲生兄弟一般亲热。
那几户欲娶民户之女的军户人家们,听闻媒人回报对方愿意结亲,也是早早备下聘礼,便在这年中时日,托李延昭与媒人们一道,将这些聘礼敲锣打鼓地送到亲家家中。
闻说意中人家中已下聘礼,那些民户闺女也是喜不自胜。各自又备信物,托媒人们带回给意中人。李延昭观这些民户女子,也皆是心灵手巧之辈,所赠信物,无一不是由这些女子们亲手绣制,或是荷包,或是香囊。其上多绣着比翼鸟之类,让人见之便为她们的手艺心意所折服。
民户之家,纳娶并没有这时高门之间所走的那一套纷繁程序。各自下达聘礼,回赠信物之后,此事便算是决定了。
纳娶所走这一套程序,李延昭皆是带着倪从筠全程参与。去年遭遇这小女郎逃难而来,李延昭已知其家人已尽皆不在,因此心中不乏怜惜之意,同病相怜之下,早已将其当做亲妹妹一般的存在。
而倪从筠虽仍未从失去家中所有亲人的阴影中走出,然而在刘仲康一家人及李延昭的悉心关照之下,也较之最初,开朗了不少。此时李延昭带她来参加这种事务,也正是想通过这些喜庆场面,消弭这小女郎心中阴影。
去年秋后,那几名杀害钟叔的凶手,也是在郡府主持下进行了斩决。行刑之时,一干宗老里吏都是在场。借由这几人的处置,来警戒流民中一干心怀叵测之徒,斩决之后,人头照例高悬城门,一月有余。
“阿叔,婚娶之事,便是如此吗?”小女郎眼见眼前这一番纷繁热闹的景象,脸颊上也飞起一抹红晕,仰头问李延昭道。
“巧儿,婚娶之事,正如你眼前所见,便是如此。”李延昭笑吟吟地答道。自从将倪从筠带回之后,她便一直唤他做阿叔。虽然李延昭觉得这个称呼,将他唤老了一些,然而却也是由得这小女郎去了。
倪从筠却不知李延昭从何处得知自己的小名。然而反复追问之下,李延昭对此却是笑而不答。看来她却是不记得逃难途中的自己等人了。
既已纳吉纳征,这些婚礼之事,便算是定下来了。待得去庙中请期之后,李延昭又细心地为即将婚娶的这几位士卒们,排好了假表。
忙完这一干杂务之后,李延昭便也结束了假期,自告别了刘仲康与倪从筠等一干家人,返回军中去了。
那些士卒们的婚期统一定在二月初六。李延昭将婚事假表等盖上自己的百人将印信,而后送往千人督处报备批阅。杜杰也并未多做为难,见李延昭将这些事务报备上来,大笔一挥便批了。
年节既已结束,李延昭麾下这些士卒们,便纷纷回到平日之中的工作状态,每日,营外新划定的骑卒校场均是人声鼎沸,骑卒们来回往复,奔驰不休。刀光剑影,飞矢如蝗。各什均在各自划定好的区域内操练,倒也少去许多安全隐患。
只是营中士卒们如今开始热衷于虐待校场上树立的木质假人,却苦了军中精通木匠手艺的十来名士卒。他们每日操练结束后,都要将校场上惨不忍睹的假人们带回营中,或修缮一番,或采料重做。
为此,李延昭专门为这些精通木匠的士卒们,申请了每人每月一百钱的补助。用于对他们自发维护训练器材行为的褒奖。而千人督和司库那里,也是大笔一挥,批了。
反正如今郡府维持下的官方贸易业已展开,郡府定期下拨的军费,也是绰绰有余。不仅如此,李延昭听郡府之中小吏言道,郡府已开始组织一批铁匠,为郡兵们打制铁甲。
得到这些消息,李延昭更是振奋不已。铁甲之物,在这个时代虽然稀罕,然而确是军中的宝贝。
这时代,若有一领铁甲,在战场上生存的几率无疑将会大大提高。军中皆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当郡府打造的第一批筩袖铠运抵大营之中时,从欢呼雀跃的士卒们脸上,便可见一斑。
郡府的第一批铁甲,乃是去年年末开始打制,到如今二月初,方才打制完毕,下发到郡兵手中。虽然只有可怜的一百余领,然而士卒们却已是纷纷感到振奋不已。
综合考虑之下,千人督将这一百余领铁甲一分为二,一半分给了赵程志的步卒营,另一半便分给了李延昭的骑卒营。
孙建雄的射声营并未得到哪怕一领铁甲。然而他本人对于此等分配方式,亦是没有异议。毕竟如若有一天上到战场之上,他手下这帮弓弩手,都需要置于步卒们的保护之下。倘若甫一接阵,前方的步卒便已溃败,那么他们这帮弓弩手的结局,也就显而易见了。
步卒营分配铁甲的方式很是简单粗暴。直接将这些铁甲下发给列阵之时,战斗位置处在前一排,或者前几排的士卒就妥了。然而李延昭却是微微有些犯难。除了分配给各队率什长之外,仍然有几十领铁甲,却是该如何分配,方才能不引得军中士卒因此而生隙呢?
不过想了片刻,李延昭心中便有了数。将这些剩余铁甲,分配给各什之中,操练表现最优者,想必如此一来,军中当无异议。
因此,就在这些铁甲到达军中次日,李延昭便主持全营骑卒,在新教场之中,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武大会。
各什的骑卒分别带开,各自找寻场地,在各自的场地之上,便来回往复,展开对决。
李延昭对此制订了规则,一个冲锋之间,命中四个假人或以上为优等,三个为良等,两个为合格。两个以下为不合格。
经过将近一上午的角逐,最终各什考核成果出来,李延昭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
比武等级为优者,仅有七人,为良者,二十一人,合格者,七十六人。余者皆为不合格。甚至还有六十来人,一个假人都未曾命中。
望着此刻眼前列着队,大部分都垂头丧气的军卒们,李延昭心下思忖了一番,深感练兵之事,依然还是任重道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