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杏园阖府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之间又动了胎气?又变得更严重了呢?”舒自成负着双手,焦急得不断的在原地踱着步。
短短的几日内便又经历了几次波动,他这颗衰老的心脏着实是有些承受不了,本想着舒清身子好转了些,他终于能安心的奔波生意了,不想他才刚收拾好细软打算出一趟远门,舒清便出事了。
此时此刻的舒清奄奄一息的躺在了榻上,脸色比上一回还要更难看,豆大的汗珠挂在了她的脸上,她呼吸沉重,全然没有一点意识。
“对不起,舒老爷……老夫只以为令爱的病情是有所好转了,直到如今才发现原来这只是假象……”大夫满脸抱歉的道,“其实令爱一直都没有好起来,非但如此,她的身子正在一日一日的虚空。”
舒自成闻言,整颗心都要碎了,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身子宛若在云端,摇摇欲坠:“你不是说她会好起来的吗,还说不出一月便能健健康康的了……”
“这都是老朽一时疏忽误诊,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状况。”大夫说着,毕恭毕敬的给舒自成行了个大礼,“定然是令爱在外头吃了什么药膳,与老朽所开之药起了冲突,故此才会造成她逐渐好转的假象。”
大夫顿了片刻,见舒自成懵在了那儿,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舒老爷,你要做好准备,令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恐怕是很难保住了。”
“怎会如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你保住阿清和孩子的性命!他们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少!”素来温和的舒自成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他激奋的冲到了大夫跟前,用力的摇晃着大夫的肩膀。
大夫已经上了年纪,如何经得起他的推搡,眼看着就要被舒自成推到,雪环雪珮忙从两侧涌上了前来,一左一右的拉着舒自成。
“老爷,请息怒。”
“老爷,小姐还躺在这儿呢,请您千万要冷静,莫让小姐听见了伤心难受呀……”
舒自成闻言,颓然的垂下了双手。
冷静,他哪儿还能冷静下来?舒清就是他的命根子,若是舒清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还不如让他去死。
可雪环雪珮说的亦是有理,虽说舒清眼下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可总是有些意识的。
大夫被吓得不轻,抬起头来便只见两个丫头正不住的用眼神在暗示他,他猛地回过神,当下就拎着药箱,一边踉跄着向外逃去,一边道:“舒老爷放心,老朽一定尽力。”
说话间,大夫已然远去。
雪环与雪珮废了好一阵气力,才勉强让舒自成镇定下来。
舒清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三日,这三日里她是滴水未进,全靠人参吊着一口气,直到第三日半夜里,舒清才慢悠悠的转醒,醒来时,雪环与雪珮已经伏在桌案旁边睡沉了,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照得房间里有些阴沉。
舒清挪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她的眼前是近乎一片漆黑的,她漫无目的的盯着前方,脑海里也跟眼前一样——一片漆黑。
她朦朦胧胧的记得,她好像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莫温顾,莫温顾就在离她咫尺之近的地方,目光冷的如同冰窖一般,舒清拼命的想要靠近他,然而她越是努力的奔跑,到最后却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她还梦见了之前出现在她梦境中的那个孩童,他也随着莫温顾一并走了,二人手牵手的走在一齐,将她一人抛在了身后。
醒来之后就是一身冷汗,舒清动弹不得,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放空自己,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后来的那一段日子里,舒清的身子状况就越来越差了,她醒着的时辰越来越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日便靠着仅存的一丝信念苟活着。
为此,舒自成是跑遍了许多地方,访遍了很多的名医,可到头来仍还是没有半点气色,所幸孩子倒也是勉强保住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舒清迎来了她的临盆期。
这一夜,雷雨交加,雨急似箭,噼里啪啦的大雨仿佛是要把大地一劈为二,凶猛而快速的砸着地面。
杏园里充斥着湿漉漉的雾气。
舒清整个人蜷曲着躺在床上,双手死死的抓着枕头套,剧烈的疼痛让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给舒清接生的稳婆乃是整个扬州城中手艺最好的一个,除了稳婆之外,房中还有打下手的丫鬟共六人,但饶是有这么多的人手,产房内还是乱成了一团。
“雪环,快去将热水端来!雪珮,你去拿剪子,剪子定要用水烫一烫!还有你们两个,去洗一条干净的汗巾,给舒姑娘擦擦汗。”
稳婆一边擦着额头上地落下来的汗珠,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屋子里的丫头们。
“是。”众人一下子全都忙活了开来。
舒自成独自一人在外头等着,听着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动静,舒自成心里比谁都要着急。
他蓦然想起了舒清呱呱坠地的时候,自己亦是这样焦急的在屋外等候的,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有些开始期待这个即将降临的孩子了。
也不知道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连爹这个角色都还未扮演好,如今竟是要做祖翁了,想来倒也叫人觉得神奇。
舒自成正兀自一人心潮澎湃着,此时,稳婆踉踉跄跄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稳婆浑身上下都带着血迹,整个人巍巍颤颤的,脸色不大好看。
舒自成心头一紧,急忙迎上他,问:“稳婆,生了没有?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眉心一皱,面色迟疑的道:“舒老爷……不好了,舒姑娘她难产了。舒姑娘身子孱弱,根本就使不上力,都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了,孩子的头儿还是没有出来,若是再此下去,舒姑娘可能会……”
接下来的话就算是稳婆不说,舒自成自己也能体会了。
稳婆顿了片刻,又道:“舒姑娘与孩子只能保一个,舒老爷,您快做个决断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