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户看到孙伯纶,哈哈一笑,说:“孙大人怎么来消遣俺,吴堡浮桥被流贼占了,四处掳掠,兵围吴堡城,许多百姓拖家带口,躲到州城来了,这有什么?”
孙伯纶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百户见孙伯纶真的不知:“两日前的事情了,孙大人不可能不知啊。”
孙伯纶没有与他纠缠,对亲卫们喝道:“快,进城,去守备官厅。”
亲卫上前,与绥德卫士兵一道,驱赶百姓,让开大道,孙伯纶得以进城,一进绥德,就闻到了阵阵臭气,入眼所及尽是流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蹲或坐,躲在道路两侧的屋檐下,见孙伯纶等人一身披挂,皆是缩着身子不敢言语,呼爷唤女,躲进两旁的巷子里。
孙伯纶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光凄凉更是担忧,看城内城外,饥民不下五千,这还只是西门一个城门,饥民都是从东面而来,如此算来,城中饥民不下三万了。
一行人没有耽搁,直接进了守备官厅,守卫与孙伯纶熟识,直接告知,徐白云不在官厅,而是被知州周士奇叫去了州衙。
孙伯纶又赶往了州衙,州衙左近有不少兵丁把守,倒是没有饥民,却也街面萧条,行人稀少,来往之人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孙伯纶要进州衙却被一小吏阻拦,那人见孙伯纶着甲,知是绥德卫军官,趾高气昂起来。
“你是哪个千户所的,既是绥德卫,怎生不懂绥德的规矩,如此乱闯?”小吏昂着头,一脸鄙夷,一只手却伸向孙伯纶。
随性的赵琉璃看到这一幕,知道这是要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口袋,还未交到那小吏手中,只见孙伯纶提刀便砸,包了铜的刀柄直接砸在了那小吏的脑袋上,直接砸了一个满脸血花,那小吏吃痛,趴在了地上,吐出两枚牙齿。
“混账东西,流贼大兵压境,还在这里干这等腌臜事,若再敢阻拦,定要斩你首级!”孙伯纶喝骂道,又一脚把站起的小吏踹飞,才快步进了衙门。
进了两个院落,扯过一仆役,才知周士奇正与诸官在正堂议事,才急匆匆的去了。
正堂一片肃穆境况,绥德州七品以上的官员几乎悉数在此,若真要论起来缺谁,便是吴堡县令未至。
作为绥德州最高的行政长官,周士奇已经不过四十余岁,清瘦的脸上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他身材臃肿,就连那身官袍穿在身上都看起来有些瘦了,看到孙伯纶闯进来,周士奇脸色不悦,喝道:“哪里来的丘八,徐守备,还不让人叉出去,杖责四十军棍!”
徐白云也奇怪孙伯纶为何行为无状,见到面带急迫,仓促而来,抱拳说:“大人,这位便是咱绥德卫左千户所正千户孙伯纶,年前洪大人还为他主婚来着,孙千户虽然年前,却极有韬略,就连总督大人都称赞有加,是下官请来参加会议的,倒是下官忘记说了。”
徐白云这话自然是替孙伯纶担了责任,话里话外总是提及三边总督洪承畴,就是让周士奇莫要忘了孙伯纶和洪承畴的特殊关系。
“是啊,是啊,孙大人屡破流贼,熟知兵事,也能为知州大人参详一二呀。”李文忠捋了捋胡须,笑道。
周士奇小眼睛眯了眯,道:“既然如此,便在一旁听着吧。”
既然知州发话,旁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徐白云又在舆图上解说近日情势,孙伯纶才知道,原来流贼被郝允曜击毁浮桥,渡河流贼不超过万人,此时围困吴堡城,而知州周士奇召集众官员军议,就是商讨如何救援吴堡。
孙伯纶敏锐的察觉到,流贼渡河围困吴堡之事,被周士奇压了下来,并未向三边总督衙门汇报,原因孙伯纶倒也明白,一般来说,流贼过境,地方官员大多选择欺瞒,原因很简单,一旦上报,上司都会申斥官员,还会勒令剿贼,至于剿贼所需的粮饷、兵丁,根本不在朝廷的考虑范围内。
当年让洪承畴发达的韩城之战就是如此,当时还是参政的洪承畴手下并无兵马,却被杨鹤勒令剿贼,幸得前任绥德守备出手援助,才剿灭流贼。
而众官讨论之事却让孙伯纶倍感危险,诸人讨论之事皆是援军牵制围攻吴堡的流贼,特别在周士奇看来,流贼不过几千人,根本打不下县城,只要在一旁牵制,等流贼缺乏粮食,待不下去了,自然会离开,至于去哪里,周士奇根本不在乎,反正不在绥德境内就行。
“大人,卑职觉得,眼下吴堡无事,倒是咱们绥德危矣。”孙伯纶实在听不下去,高声说道。
“孙伯纶,莫要在此危言耸听,若再滥言误事,本官定斩不饶。”周士奇高声喝道。
周士奇直呼孙伯纶姓名,显然已经怒到极致,孙伯纶却毫不退缩,斥道:“周士奇,本官不怕告诉你,若你再冥顽不化,州城五日内必将陷落,届时你身负失地之责,即便你的座师是温体仁,你也落不得好下场!”
“你......你这狂徒,竟然敢辱骂本官恩师,真真是......,来人,把这狂徒扔出去。”周士奇大声喝道。
周士奇正发着火,忽然一把总满身是血进了州衙,扑倒在地,徐白云一看,此人正是自己心腹,问:“王把总,发生何事了?”
那把总爬起来,说道:“守备大人,大事不好,卑职侦得,围困吴堡的流贼乃是三十六营盟主紫金梁,如今其麾下七千余人,都是可战的精锐啊,今早,流贼放弃吴堡,一路西进,怕是明日就要到绥德城下了!”
此言一出,正堂中一片骇然,周士奇更是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满脸肥肉乱颤,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啊。”
“是啊,州城统共兵卒不到千余,流贼渡河时,分了一半人去了吴堡协防,若贼人大举围攻,这州城岂是几百人能守住的?”另一州衙官吏面无血色,凄惨的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