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就是大神官库雷博恩?”克雷恩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979年因为神谕事件被放逐的那个?”
库雷博恩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像是还在后怕一样抬手摸了摸胡子,“是的,王上一把火烧掉的,就是我的胡子。可是,弗拉米尔大人在上,我没有撒谎。”
根据几本库雷博恩著作中的遣词方式来判断,至少不称呼陛下这个习惯并没错,克雷恩皱眉蹲下,“三十年了,您一直没有离开精灵王国吗?”
“怎么会,我四十多岁成为次席神官,六十多岁晋升首席,不到七十岁,就成为王上身边最信赖的大神官,稳稳占据了那个位置一百多年,在我生命的最后,我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自由,那我为什么不离开圣佑林海,去其他地方看看。”库雷博恩的精神似乎好转了一些,皱巴巴的眼皮下,瞳孔的红光也亮了几分,“不过我老了,我不是长生者,我已经走过了太漫长的岁月,我希望最后能把我的遗灰,埋葬在亲眷的身边。我一直没找到的曾孙啊……我走过了你的路,却没想到你会选择这样的终点。”
他看着克雷恩,神情感伤,“库塔特的养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我的曾孙,是怎么离开这世界的?”
“我叫克雷恩。父亲他……得了急病,去世得很突然。芙伊,也就是我姐姐,甚至没来得及用积蓄把镇上的医生叫来。”克雷恩回想了一下,在芙伊的提醒下回答,“我们按照他临终前的指示处理了遗体。”
“这是个不错的埋灰之所。火焰焚尽,生命化为遗灰,我这把老骨头……也快要到时候了。克雷恩,算起来,咱们勉强也是亲戚,可能的话,我的遗灰,就请你帮我埋下在这里吧。”
克雷恩皱眉看了一眼芙伊,轻声说:“很抱歉,我也很想帮您,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急着赶去艾普萨拉斯,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哦……这样吗。”库雷博恩叹息着说,“不要紧,我会在这帐篷中离去,迪拉瑟尔大人只能收割我的灵魂,不会索要我的躯壳,这副身体,会在泥土上慢慢腐烂,希望你能赶在它彻底烂成泥之前,帮我举行一个简单的葬礼。”
“哦对了,”他摸摸索索地掏出一个有家族图案的戒指,递给克雷恩,“不能让你白帮我的忙,你是库塔特的养子,也能算是我特穆迪森家族的一份子,拿着它吧,它是你身份的象征,也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报答。”
“不,尊敬的库雷博恩大神官,你还有其他报答我的方式。”克雷恩没有接戒指,而是充满期待地说,“我想要知道,火精灵王到底得到了什么神谕,让他变得如此疯狂。”
“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吗?”库雷博恩把戒指塞进他掌心,摇了摇头,长长的胡子晃动起来,“王族离普通的世界很遥远,你并不需要知道王上变化的原因,你只要知道王上已经失常就够了。”
“我有个朋友是夜牙族的兽灵,你应该还记得他们才对。”克雷恩考虑了一下,沉声继续说道,“可以被我称作家乡的小镇,同样毁灭于火精灵之手。大神官先生,我好奇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很久了,您能给我一个答案,我会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只有知道答案,才能完成我刚才的小小愿望吗?”库雷博恩红色的眉毛挑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显得凌厉了许多。
“不,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你可以不支付我报酬,但如果支付,我希望是那个答案,而不是一个我用不到的戒指。”克雷恩看了手心一眼,把戒指丢了回去。
“拿着吧。”库雷博恩把戒指塞回他掌中,“被带去冥府的灵魂无法携带任何行李,再贵重的宝物,也是被野兽践踏、被大地淹没的宿命。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说。”他把口气再次转化成尊敬,盘腿坐下。
“刚才召唤出的器之魂,是不是属于炎魔弓?如果是,火精灵的镇国神器,为何会保存着你姐姐的灵魂?”
“这好像是两个问题。”克雷恩笑了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作为我换取答案的代价。这个故事很漫长,您做好听的准备了吗?”
“我这一辈子都在倾听和猜测,在这种事上,比我有耐心的火精灵恐怕不多。”库雷博恩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拿出一小片火晶石,托在下面激活加热,“你即使从你记事讲起,我也听得完,就是我最近脑子不太好用了,不敢说能记住多少。”
克雷恩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隐瞒掉弗拉米尔的存在,以芙伊身上发生的事情为主,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但是,再怎么简明,这里面也一样会有让老神官发现异常的情况,“了不起的炽焰游侠,能不能告诉我,五年前你还不这么强大的时候,是如何亲手杀死了你姐姐的。不要怪我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克雷恩,我知道魔龙甲有多可怕。有那么一阵,我都怀疑王上偷偷穿了它。”
“我全靠芙伊对我的爱,那股感情强烈到压制住了魔龙甲的意志,才给了我出手的机会。”
“克雷恩,我曾经的工作就是猜测和揣摩,我知道你不一定是在说谎,但你必定没有讲出全部的真相。”库雷博恩摇了摇头,“不过这些已经够多。灼热之源的古老声誉,换来了一个可悲的炽焰公爵,真是令我扼腕叹息。”
他把木杖横在膝盖上,来回抚摸着,轻声说:“按说我该问一下,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和炎魔弓这样的神器进行到不完全同契的地步。但既然你姐姐都已经成为了弓的一部分,你有很好的理由可以搪塞我,我想我问不出真正的答案。”
“弗拉米尔大人在上,请原谅我的妄言。”库雷博恩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那么,我就来讲出,当年害我一把胡子被烧干净的罪魁祸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