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么,克雷恩算了算,小声说“星历979年的,我知道的大事好像就只有库雷博恩被罢免流放。另外,就是对我而言的大事了。”他指着自己笑了起来,“如果我养父推算得没错的话,我也是那一年出生的。”
德曼若有所思的看着克雷恩的头发,呢喃一样地说:“哦?那还真是凑巧。”
毕竟之前克雷恩就听德曼说过关于武器与使用者灵魂同调的理论,他也猜测出那件宝物多半是一把非常厉害的弓,于是小心地问:“你之后没再遇到过合适的弓吗?”
上次见到的那种轻合金弓在冒险者中也算不上有档次的武器,根据德曼的经验,不够珍贵的武器即使费心去感受去培养默契,能得到的回馈也少得可怜,只有价值达到一定程度以上的武器,才值得投入心血。
德曼一边喝酒,一边缓缓地回答:“其实也遇到过两把很不错的好弓,以我的能力,拿出十几天时间,就足够调教出让我随心所欲的顺从,拿来杀人冒险,可以说绰绰有余。”
“那你为什么没有留下它们?”
“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德曼笑着指了指克雷恩,“就像你的那把遗迹庇佑之弓,虽然比我见过的那两把差了不少,但我一拿在手里,就有非常亲切怀念的感觉,这种相性对我来说就非常难得,简直让我有些动心。但假如你真的给我,我也不会要。因为这些……都不是它。”
克雷恩忍不住说:“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和那宝物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一样。失去了各方面都称得上完美的恋人,结果对新的可爱女孩统统视而不见。其实这样很愚蠢,你都已经走出曾经的生活了,为什么不能放下曾经的感情呢?”
说到这里,他自己的心里却骤然感到一阵酸楚,他抬起手拍了拍脸颊,无奈地说:“好吧,设身处地想一想的话,那确实很难。换我很可能一样做不到。”
“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恋爱。”德曼挠了挠下巴,说,“我成年礼是和初恋情人一起过的,之后我们同居了三个月,结果很快就腻了。恰好有个新的姑娘邀请我参加她的成年礼,我就换了目标。之前和我一起的那个,也很快找到了新对象。后来在湖边遇见,我们四个还一起开心了一次。在家乡之外的地方我倒是见过不少你说的那种情况,但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理解那种情感。”
克雷恩笑着说:“那你可以倒过来类比一下,刻骨铭心的恋爱就像你对那件宝物的情感一样。”
德曼皱起眉,小声说:“你还真是提醒了我。如果这样置换一下……哦哦,还真是有类似的感觉。这么看,外面的人被抢了情人的心情,就类似我看到宝物被其他人拿在手里使用一样。”
“大概是吧。”克雷恩好奇地问,“难道火精灵就没有比较长期稳定的伴侣关系吗?”
德曼带着讥刺的笑容回答:“当然有,火精灵毕竟是父权结构,就算私下的生活糜烂放纵,表面上上层贵族还是需要维持血统的纯正。比如我几个朋友就都有比较固定的伴侣,作为各种场合的妻子来介绍,他们通常会给予那个背负妻子之名的女性额外的财富,并要求对方在生下孩子之前不得与他人偷情。我还差点有过这么个妻子,但后来对方要求我保证她的弟弟在警备军中的地位,而我很讨厌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就把那段关系提前终止了。”
“事后想想,那个女孩还真是逃过了一劫。”德曼颇有些自嘲地说,“如果契约真的成立,我只是安排一个小小的副团长就好,她可是要面对我没有孩子之前不能外遇的可怕代价。几十年只有我这一个伴侣,她说不定会疯。我可不是个好情人。”
他这句话声音不算太小,那边扎娜立刻接了一句:“其实还好啊,一点都不粗鲁,样子还挺好看,身体又棒,怎么会不是个好情人。”
辛迪莉连忙笑着揽住话头,小声告诉她:“他们说的情人和你说的情人意思不太一样。呐,毕竟那是精灵对不对。咱们要尊重文化差异。”
扎娜眨了眨眼,嘟嘟囔囔说:“你还是兽灵呢,我觉得咱们就没啥差异。就是你比我好看多了。”
德曼也许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之后便主要在谈克雷恩这边的事,因为不便让扎娜听去,他们俩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在讨论什么机密大事一样,吓得两位女士主动自觉的挪到了另一边的桌子上,足足隔开了整个棚子那么远。
上次克雷恩只是大略的说了说事情的经过,这次德曼看彼此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少,就比较详细的询问了一下他的各种事,从他懂事的时候问起。
尤其是克雷恩养父的样子,德曼足足反复确认了两三遍,说的克雷恩都有些腻烦。
“他的头发比我的看起来还脏,胡子大概有这么长,样子和我不太像,和你倒是有点相似,下巴好像更宽一点,他有副破眼镜,经常戴着不摘,脏兮兮的我都注意不到他眼睛是什么颜色。他的精灵口音很重,害得我和芙伊很久都没完全改过来那股别扭的通用语说法。说真的,我觉得这够详细了,毕竟好多年前他就病死了,这些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德曼第四遍听过克雷恩的形容后,沉吟了片刻,说:“我刚才问过你一些他的生活细节,你能想起来的不多,那我补充几条猜测,你想想看对不对。你说他偶尔会抽烟,他用的是不是金属烟斗,而且你没见他用过火石?他经常搂着你们睡,身上是不是并没有不洗澡的刺鼻味道?也就是说,他脏兮兮的地方,是不是其实只有头?你说他经常拿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木棍望着天自言自语,那根棍子上是不是有个紫色的竖琴符号?他病死后,你说你们按要求将他烧成了灰,他是不是还要求你们把他的尸体头朝向西南,那根棍子放在胸前,焚烧的材料要用离地一米以上的树枝悬空晾干后铺在身下?”
克雷恩惊愕的连连点头,许多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的回忆随着德曼的询问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最后,他忍不住还说了句,“你怎么知道?”
德曼并没有回答,而是带着一种很奇妙的神情缓缓说道:“克雷恩,有机会的话,请带我去你养父的埋骨之处看看。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也是个火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