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克雷恩的耳朵稍微耷拉下来一些,“那就是为了防止客人把城堡里的信息传递到外面吧?”
德曼点了点头,“这种军事据点,对很多情况的防范都很充分,不光声音,魔力的波动也传递不到城堡外,幸亏你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不然你的身份还真是隐藏不下去了,随便一个在军队待过的人也不会把结界台的功能往那么暧昧的用途上想。”
他笑着指了指扎娜,“她的叫声肯定比辛迪莉大多了,我听得都耳朵疼。也没见哪个卫兵为此偷偷离岗跑出去找人幽会啊。你的想法真是有趣极了。”
克雷恩的脸只是红了大半,那边扎娜可是面红耳赤的站起身,拿起一个饼干就丢了过来,“臭德曼,这种事也可以随便说的吗!很丢脸的啊!”
德曼张嘴把饼干接住,笑眯眯的坐回原处,对克雷恩说:“呐,这种情况你会怎么理解?”
克雷恩一怔,理所当然地说:“扎娜害羞了啊,你把她只在你面前展现的模样告诉我知道,她当然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你要住在我隔壁的话……不用,你只要和我住在一百米之内而且没有隔音结界,就肯定能听到的不是吗。”
“那不一样,”克雷恩摇了摇头,“那真的不一样。而且就算我听到了,如果我当着扎娜的面说,她也会很不好意思的。”
德曼微笑着说:“克雷恩,你知道吗,刚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就连这种事都不能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晚上表现得如此豪放的女孩,到了白天在别人面前还要做出羞答答的样子。可见生活在充满局限性的世界里,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喝了杯酒,充满感慨地说:“我多么希望所有的同胞,都能像你我一样走出来,了解一下这个广阔的世界。我以前非常不认同水精灵女王的想法,精灵的高贵领土,凭什么要让俗不可耐的人类、兽灵之流定居,优雅美丽的水精灵,为什要鼓励他们多去人类的社会生活,就连女王自身,背负着那样可怕的诅咒,却还坚持着公主必须游历四方的传统。”
“现在,我虽然不完全明白。”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但我已经开始觉得,咱们的陛下选择的做法,并不一定是对的。”
“你没想过回去改变这一切吗?”克雷恩并没在火精灵王国中生活过,对他的感慨谈不上感同身受,甚至对“咱们的陛下”这个形容也需要思考一下才明白是指谁,不过他还是认真地从德曼的角度出发,考虑着建议说,“你是火精灵国度的英雄,很多年轻人的偶像,改变总要有人来发起,我觉得你恰好是最合适的那个。”
“这其实很矛盾。”德曼苦笑着说,“如果我还拥有能够改变这状况的的权力和地位,那我就不会明白这一切,而如今我明白了这一切,相对的,我也失去了曾经拥有的那些。”
大概是很久没有遇到谈得来的同胞,德曼的口气中一直带着一种憋了很久的感觉,“其实我最早产生离开故土的念头,并不是因为反感那种生活,实际上以我当时的情况,根本不会意识到那样有什么不好。”
他带着一丝怀念和痛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是受了一次非常重大的打击,让我从心里有了逃避一切的想法,越远越好。”
“是什么打击让你受伤到离开家乡漂泊四方啊?”克雷恩对这位年长同胞早已有了不小的亲切感,情不自禁的用关切的语气问道。
“呃……不,我那时并没有直接离开,只是有了要走的念头。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我真正动身丢弃一切,到现在其实也才十三年多。”德曼端起酒杯,看着里面晃荡的酒浆,缓缓说,“我曾拥有一件最珍贵的宝物,它给我带来了一切,与我默契如同一体,对我而言,它甚至比我所有的女伴加起来都要重要。我的一身技艺,只有它才能发挥到极致完美。”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二十五年前,我被它抛弃了。”德曼的口吻十分平淡,但还是透露出一丝丝隐藏不住的痛苦,“它不再承认我,不再对我做出任何回应,一夜之间,我与它陌生的就像从来不曾并肩作战过一样。它虽然依旧在我手里,但给我剩下的,却只有痛苦。为了同胞的爱戴,我甚至还要伪装出一切都还如常的模样。那时候我整日整夜都在担心,一旦被发现,我将会背负怎样的罪责,将会给特穆迪森家族带来多么可怕的耻辱。”
“所以,那之后不到一年,我就放弃了它的使用权。找了个可笑的身体不适的理由。”他咕咚咕咚一口气连喝了几大口酒,才继续说,“于是它带来的荣光,也随之离去。即使我还是英雄,还是公爵,还有高高的地位,但属于我灵魂的高傲,还是被狠狠地抽走了一块。那时候我甚至在想,下一个被它承认的家伙如果不如我这么优秀,我就要和他决斗,毫不留情的把他杀死。”
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笑,“还好,那并没有发生,直到我走,那件宝物还保存在王宫的最深处,变得安静而寂寞,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我最后去看过它一眼,我当时还对它说,你不会永远这么沉寂下去,会被你承认的那个家伙,一定会出现的,我只是很遗憾,为什么……不再是我。”
“知道吗,我和家里的亲人告别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难过。那件宝物陪伴了我几十年,如果一条胳膊能换取它的认同,我当时可能会毫不犹豫的砍掉,甚至都想不起如果只剩一只手就根本没法再使用它。”德曼长长出了口气,说,“像不像个傻瓜?”
“不,”克雷恩摇了摇头,有些气愤地说,“那个抛弃了你这样优秀伙伴的宝物,才是傻瓜。”
德曼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直到此刻,他依然不舍得责怪那件宝物一样,“我一直在想,也许它并不是真的承认我,而是和此前许多代火精灵英雄一样,都只是选择了同时期内最有资格使用它的勇士而已。二十五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是它真正的主人已经降临在这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