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珠微微一愣, 只思忖了一下, 有些疑惑的问着那小丫鬟道:“揽月姐姐可说了有什么事儿?”
那小丫鬟抿着唇,摇了摇头道:“这我可不知,姐姐去了不就知道了。我还要给弄云姐姐传话, 便不多说了,姐姐快去吧。”
说完这番话, 那小丫鬟便又忙忙的跑开了。荷珠见状,也只得摇了摇头, 朝着揽月的居处去了。
珠帐初开, 撩起层层烟霞,香雾缭绕,晕开淡淡仙尘, 荷珠才进了门, 便见着两个小丫鬟坐在外屋的榻上绣花,你一句我一句的还不时说笑几句。
荷珠还未做声, 那两个小丫鬟觉得眼前一暗, 抬眼看来,见是荷珠立在门前,慌忙起身行礼笑道:“荷珠姐姐来了。”
既向荷珠打了招呼,又不失时机向在里屋的揽月禀报了一声,端的是玲珑心思, 足见不凡。果然,话音刚落,里屋便传来了揽月略带慵懒的声音, 带着几分欣喜之意缓缓道:“是荷珠来了啊,快进来吧。”
荷珠听得揽月言语亲昵,倒略松了几分心思,只微微一笑,朝着里屋走了进去。刚打起帘子,荷珠便见着揽月斜倚在贵妃椅上,双颊通红一片,香气之中隐有酒气,荷珠抿唇一笑,走到桌旁倒了杯茶,递给揽月笑说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瞧着竟似醉了一般。”
揽月接了茶盏,摆摆手帕,柳眉微蹙道:“可别提了,还不是弄云那丫头,说什么桂花酿不醉人,我只喝了一杯,便晕得难受,她倒好,跟个无事人似的,可不知道又疯到哪去了?”
荷珠笑说道:“弄云姐姐好像在东阁楼那边入账呢,听说少将军回了京里了,又遣人捎了东西来,今儿才到了府里,眼下怕是还在入库呢。”
揽月转头笑了笑,只说道:“也不单是表少爷捎来的,里头还有侯府送来的,说这些作甚,我倒有个事儿想问你个主意儿?”
荷珠娇俏一笑,只朝着揽月笑说道:“姐姐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揽月摇了摇头,只笑道:“你这丫头!”说着,又正了正神色道:“也没旁的事儿,只是旁人托我件事,我寻你问问罢了,应与不应,都看你自个儿的。”
听着揽月这话,荷珠心中隐隐有些不定,只面上不露半分,只笑道:“姐姐说就是,我听着呢。”
揽月看着荷珠这摸样,微微笑了笑,方才开口说道:“咱们府里管事的李妈妈,想来妹妹也是知道的,现如今管着公子名下几家铺子的李二管事是她家的,公子的奶嬷嬷是她的婆婆,说起来论起身份地位来,比着咱们这些小丫鬟要体面威风得多。昨日里她求到了我跟前,说是有件事儿央告着我,要我帮一帮忙,我思来想去,本也不是什么难为的事儿,也不好驳了她的体面的去,只得请了妹妹过来问问。”
说着,揽月细看了一下荷珠的脸色,又笑问道:“听说妹妹本不是侯府里的家生子?”
荷珠脸色微白,随即强笑着说道:“姐姐怎么问起这个了,我怎么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了,虽说我是出来了,可家里还有几个远房亲戚留在侯府里头,姐姐若不清楚,捎个信儿回去寻人问问,不就明白了。”
揽月听着荷珠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面上带笑,笑说道:“妹妹可别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原是李妈妈瞧着妹妹像极了以前的一个亲戚,恰巧着她那亲戚家里有个同妹妹岁数差不多的姑娘,打小便走失了,如今见着妹妹摸样儿像,特托我问问罢了。”
听着揽月这么一说,荷珠方才稍解了心中猜疑,只是揽月这话又勾起了她一件心事来,当下只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倒不知道这缘故,世上的人摸样相似的多了去,虽说我老子娘去的早,可打小的事儿我还记着些,若说我是走失了的,我可是不信的,便是家附近的那些邻居里,还有几个婶子是亲眼看我落地的,这些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也不过几句话儿就清楚的事儿。李妈妈许是看我面善,一时想错了也是有的。”
揽月听着荷珠这么一说,也不再多问,只嫣然一笑道:“既是这样,八成是李妈妈认错了人,前儿她还跟我说,在府里时就觉得妹妹摸样儿像,可又不好问,如今跟着公子到了任上,见妹妹也一并过来了,心里就觉得莫非是什么缘分,才特托我问一问罢了。”
荷珠闻言,掩口笑了笑,只说道:“世上的事儿哪有这么巧的,李妈妈许是见我摸样似,心里又存了个念想,便是三分相似也看做了八分去。姐姐想想,这小孩子走失了,大多是被拐了去,李妈妈是贺家的家生子,世代都在京里,她的亲戚必也是京里的人,那些拐子拐了孩子,哪里还敢留在京里,肯定是带着孩子出了京,寻着什么偏僻地儿养大几岁,再卖给别的地方的大户人家,哪有在哪儿买就在哪儿卖的理儿,谁家没个亲戚朋友的,若撞见了,那些拐子被活活打死了也是无处说理去。”
揽月听着荷珠这一番话,只抿着唇儿笑,笑了一阵才说道:“好了好了,倒招了你一番话儿出来,莫非旁人撞见了拐子便打不得了?”
荷珠方觉自己口误,不禁脸上羞红,只笑说道:“姐姐这话说的,拐子该打没错儿,可旁人又有几个能下狠手的,也只自家丢了孩子的恨极了那些拐子,手上才没了轻重,只想着出气罢了。”
揽月笑了笑,只点头道:“这理儿也对,想来李妈妈托我问妹妹也是这个理儿,问一问也不碍什么,兴许着就撞上了,到底是自己家走失的孩子,存着个念想心里头也舒坦些。说来,那姑娘要是不走失,没准已过了李妈妈家的门了,她们两家原就亲近,虽说不曾定下什么娃娃亲,可两家大人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天不遂人愿,那姑娘才二岁多一点儿,便在家门外走失了去,如今也不知落到什么地方了。李妈妈其实早知是寻不到了,可心里又惦记着放不下,总想着没准哪日撞上了,听着就叫人心里渗的难受。”
揽月带着几分唏嘘的说着,神色不免也暗淡了几分。
荷珠脸色微微变了变,难免也跟着一叹,只说道:“可不是这样,那些拐子都是丧尽天良的,活活的离人骨肉,最是该千刀万刮的。”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头的小丫鬟说道:“弄云姐姐来了啊。”帘子一动,弄云已撩开帘子进来了,面上带笑道:“你们躲在这屋里说什么呢?”
秦易领着张县丞等人在农田里看着老农们种田,秦易笑着对张县丞说:“这套种的法子一旦成功,这良山县至少十年之内,无甚灾荒饥民了。”
张县丞面上露出奉承的笑容,只略带着些恭谨,不似那种令人生厌的点头哈腰,只笑说道:“大人说的是,若不是大人心系民生,又如何会苦心寻找这些农人,精研这套种之法,良山得大人主事,实乃百姓之福啊!”
秦易听着,虽知道张县丞大多是奉承之语,可仍不免眉梢微扬,只摇头笑说道:“事还未定,眼下虽说是如此,可良山地贫,究竟如何,还得看日后才是。”
一席话说的张县丞连连点头,正张了张口,又欲笑说什么,忽然几个衙役忙忙的过来了,对着秦易等人行了行礼,看着张县丞欲言又止,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来,张县丞会意的看了看秦易。
秦易皱了皱眉,轻点下头,见着张县丞快步离开,回头便又寻着农人问着这农事是否可行,有何难处。
那些老农生平不曾见过一个官儿,听得秦易问询,虽已有过前例,但仍旧禁不住腿脚颤抖,只低着头回着秦易的话,生怕自己抬头就会不知不觉触犯到了秦易。
正在一问一答的时候,张县丞快步走了过来,侧身到秦易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秦易大惊失色,只匆忙寻着张县丞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张县丞也带着几分惊慌之色,却沉稳的说道:“大人放心,知道此事的皆是下官的心腹,其他的人还不曾得知。”
秦易敛了惊色,也无心再看这农事如何,只随口吩咐了几个下吏,命他们仔细料理着,便匆匆同着张县丞往县衙赶去,一边走一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县丞忙回说道:“是今日负责送饭的衙役发现的,起先还以为是罪官李晋休睡着了,后来才发现他七窍流血死在床上。”
秦易步伐一缓,一扬眉,奇道:“看守的狱卒和临近的囚犯难道都不曾发觉有异,主簿曹大人又如何,难道也出了事不成?”
张县丞急忙说道:“狱卒们都说昨天晚上巡牢时,李晋休还是好好的,只是今早突然出的事,至于曹鹤文,下官曾命人严加看管,所以他并无异状。”
秦易摇头笑了笑,只叹道:“这可是奇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突然暴毙了不成,是病是灾也得有个说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