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见微知著”，都在暗中警醒着吕方明，告知于他，眼下所见闻、所触碰者，不过是格林那深不可测防御术式的冰山一角！

即便是集中浑身力量，爆发出足够强大的攻击，将少女摆开的防御圈一口气彻底崩碎，结果也多半是全然于事无补吧？

最可能的情况——在那样做完之后，他所能见到的，也仅仅只会是剥削干净的首层“神眷”之下，豁然展露出另外一层，更完美、更强大、更令人束手无策的防御！

仅仅是首次接触，他便真切感觉到了，少女格林迥异于寻常强者战斗方式的棘手能为。

纯论防御能力的话，那或者，甚至还要远远凌驾于佛门修士千年传承的金刚不坏神通之上？

无怪乎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敢肆无忌惮地玩什么“许由洗耳”，以空门示人。

——因为对绝大多数的修士而言，她所谓的“空”门，比“防盗门”都要坚硬！

这哪里还是什么碳基生命，活脱脱就是辆反应装甲堆上了一千二，货真价实，放着让你打上十分钟，都突破不了她防御的超级坦克啊！

人世间，或者并不缺乏炼精、炼气基本功超凡脱俗，能徒手扯烂重装坦克护甲的怪物级强者。

但其中，显然并不包括连殿陛术的有效作用面积和攻击威力，都无法同时确保的吕方明……

【可恨！

若非在先前时候，被那群机器玩偶消磨了太多力量，这时候或者还可以尝试连续发出大威力高速斩击，来肢解她术式的基本框架！】

——败犬会在内心深处，给自身失利找怎样的借口，方便甩锅、无能狂吠且不提。

连续的进攻失利，迅速影响了吕方明原就已有些欠佳的精神状态。

兼且“见微知著”类法术，本也有着相由心生、所见反馈所想的特性，糟老头念头一转，紫气氤氲的视野中，少女那娇滴滴、楚楚可怜的形象，便突然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柔软娇嫩的肌肤，飞快褪去了白皙色泽，转而升腾起冷冽顽固的青灰；圆润光滑、绝少棱角的关节处，也接二连三，浮现出了钢印、水纹、焊缝与接口……

好好一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竟活脱脱，让他给“想”成了赛○坦星人！

就连那看似空空荡荡，除空气外别未笼罩何物的蓬松蕾丝下，都仿佛开始有些粗大、坚实又灵活的异物，在蜿蜒蠕动着。

只待有“猎物”闯入其间，这些“触手”，便会骤然收紧，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侵略者，绞成能拿去包馄饨的碎肉！

——显然，行至此步，被吕方明寄以厚望的见微知著法，已经是不攻自破了。

想突破僵局，在少女“回过神来”前，进入到防御圈内侧去，就必须得拿出更加切实、更加行之有效的法术来！

然而……他能选择的手段，已经不多。

传统修士的体能储备，本就不能算有多么出众。加上连场大战，几乎已经榨干了半老修士那经历洛基折腾之后，没留下几分的力量与精神。现在吕方明的状态，可谓已抵达了人生中最沉沦的低谷。

而在百多年前那场“浩劫”影响下，部分菁华断绝传承（目前仅被收藏于城管处“书库”以内）的殿陛术、气门法术中，能给少女格林一场惊喜、扭转整个局势的法术，实已是屈指可数！

他，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是战、是退，是委曲求全、是殊死一搏？

松松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突然被抬了起来。

闲置的左掌指节屈伸，掐诀似的，捏出个怪模怪样的手型来，指尖内合、掌缘外凸，既像是铁锤、又像是斧头；

——维持难度和曹少卿的戟手都有得一拼。

右手，却是半虚半实，捏个空拳，仿佛正攥着根粗大的狼毫笔，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着，勾勒出并不存在的稗官野史……

斧声烛影虚妄事，举按褒贬一念间！

这法决名曰“曲笔”，虽然也脱胎于殿陛术，却非古传，乃是吕方明在魏收“举之则使升天、按之则使入地”典故的基础上，结合了众口铄金、千夫所指等术，推陈出新所研创。

法术之旨要，在于“捏造”。

就像后人穿凿附会，将捕风捉影得来的事迹，强加于前人，污秽他们本是无甚劣迹的履历般。在敌人完满的防御圈上，硬生生“凿”开可供利用的破绽！

理念倒是惊人，然法术初创，总难以避免有各式各样的漏洞与不合情理之处，兼且印决复杂、动作缓慢，难于在速度极快的激烈斗争中使用，这才让吕方明拳脚未展，便吃了战争傀儡一顿好打（其中也不乏傀儡们将老头子与曹少卿视为一路，拿已经为曹少卿调快的节奏去针对他的因素影响）。

然而此刻他要面对的，却不是速度惊人、手段多样的战争傀儡，而是蹲距原地动也不动，对自身防御术式都没有什么调节意思的小姑娘！

完美的靶子，不是么？

“斧斤”凿落，便如是劈砍在金属熔铸的神像上般，吱吱呀呀，扭出了怪音！

少女体表外那层无形的遮护，在呻吟声中，逐渐被剥落了下来。

——和先前时候一样，这无形的防御术式，仍旧是损一块、生一块，无休无止。前脚刚刚被破开，后脚便已经开始愈合。

愈来愈强的排斥力场，如同被压缩后，不断积攒、储存着势能的弹簧，自生应力，让吕方明推进的每一步，都变得更加困难。原来似乎是与攻击垂直的受力面，也好像承受了斜向作用力的桌椅，摇晃、侧转，似乎要利用斜面，将攻击折射往别处！

但在同时，吕方明右手虚握的“笔”，也跟到了。

曲笔为秽史，褒贬由心意。

遭这污掩真相的“墨汁”涂画，美可为丑、贪可为廉，不共戴天的仇人，也能成为互相倾慕的至交。即便是再明确的事实，也会在种种“为尊者讳”作用下，变成“莫须有”的千古谜案——虽然后世人或许能通过种种考据与逻辑手段，局部还原客观真相，但在那之前，蒙冤受屈者，却必然会承受可怕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