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你这个厂公，怎么这么厚脸皮？

明明连契约都不肯签，还死乞白赖，挤到了人家送我的船舱里面！？”

若说最开始时，离梦瞳对曹少卿还有点敬畏、好奇之心，那么现在，已经只剩下鄙夷了。

单从那档次急剧下降的称谓中，就能够听出，现在她对曹某人的不屑来。

不过，曹少卿何等样人？

天花板上挂过尸、队友面前装过死——本就是个羞耻观与常人大不相同的奇葩。

再经过神农架那群毫无节操的高人们（主要还是周盛德、艾米莉亚和艾尔蒙德）半年折腾……现在就是用污言秽语十八连，将他的祖宗三代全问候一遍，都别想让他红红脸（虽然可能会黑一黑或者金一金拳头），像离梦瞳这样文雅的嘲讽，也只能当耳旁风了。

甚至，他还生生顶着离梦瞳想杀人的目光，施展“奔雷手”，从眼前正咕嘟嘟泛着滚水泡泡的牛肉火锅里，“捞”出一块肉来，塞进嘴里，美滋滋咀嚼起来：

“有什么关系啊？船舱这么大，捎上我一个过路的，也不会少你一块肉。

反正，不论我上不上船，你都一样是要去往岱舆山，找你那位师傅的——权当做好人好事嘛！

实在不行，给你点拼车费也可以啊？还是说……你这话其实是在替艄公鸣不平，想要我多付点打车费？”

一边说着“不会少你一块肉”，一边却枪着按理说该是扶桑当局给签过契约的修士（此处特指离梦瞳）准备的牛肉锅——而且，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伸手！

即使明知练气还神程度的高手，都在追求一羽不能落、蝇虫不能加之境，身上污秽，往往要比普通的筷子更少，但长久以来养成的卫生习惯，还是让大家闺秀的喉头，不自禁阵阵恶心。

抢吃的、恶心人都还不算什么，这个混蛋，居然还边吃、边使劲吧嗒着嘴！

【幼儿园小班时候，班导阿姨没教过你用餐礼仪吗！？】

这么能气人的混蛋，在大家闺秀离小姐严重，可谓是生平第一次见！

“你——你！我就是要做好人好事，也绝不会把名额，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要不是打不过你，现在我就想把你一脚踢下船去，踩你两脚，让你只能游泳回家！”

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张小嘴拼了命地朝外咧，将交错咬合的上下牙床，暴露在外——虽然她努力想表现出“银牙咬碎”的怒意，但落在实处，却文雅得连鬼脸都称不上……

或许也知道自己长得太没有威慑力，少女一边发脾气，一边狠狠跺着脚，嘭嘭嘭、嘭嘭嘭，本就有点破旧的乌篷船，不一会儿，就如经风浪，上下左右摇晃起来，颠颠簸簸，好像是不断起伏的跷跷板。

轻嗔薄怒，原也是别有风味。可惜，托艾米莉亚小姐的福，曹某人，早已见惯了。

顶着那七百瓦的卫生眼，人间败类曹厂公下盘发力，一个千斤坠，迫得小破船又重新稳定了下来，心安理得地双手一摊，从微微有些动荡的汤锅里，又捧起了一捧牛肉汤，长鲸吸水也似一饮而尽：

“那，你不是很清楚局面了吗？打不过我，只能容忍我这个人间之屑，同船共渡呗！

真要是嫌弃，早点时间，船在岸边的时候，开头求那个天女目千影帮帮忙，牵制我一下不就好了？当时不拒绝，我不就只能当作默认，接受姑娘你这份好意了嘛！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现场都已经有一个大傻子了，我要是再不中和中和，戏该怎么演？”

——发觉自己好像不管怎样做，都无法占到便宜的离梦瞳，只能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曹少卿则全不矫情，继续着自己胡吃海塞、补充卡路里的行为。俄尔，突然探出头去，冲兀自伫立在甲板上的海座头，问了个问题：

“我说，这位不知是神、还是妖怪的小姐，能请你回答我一个有点唐突的问题吗？

扶桑当局手下，像你一样精通水性、还懂得航海技术的人才，究竟有多少？被安排在这个任务中，负责接送往来修士的，又有几个？”

海座头却只是默然不语。

从开船起，这个容姿尚算秀丽的女乐师，就一直维持着恒定不动的姿态，扮演着船头装饰。

不管曹少卿怎样想方设法，打突然袭击也好、搞诱供也好、扮鬼脸逗乐也好、放气势恐吓也好，总之就是不置一词，完美诠释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而曹少卿，也压根不管人家到底怎么想，一味地信口开河，满嘴里跑火车：

“不回答，意思是说这些情报，都算是国家机密，你不能告诉我喽？

同是公务机关的打工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这心态——不过，别人随便说说，观察你的情绪变化反应，来推断猜测，就不算犯规了吧？

正好，从刚才起就一直只能干吃东西，我也快腻味了。就拿这些情报，和你猜着玩玩吧？

如果你同意，咱们就立即开始，如果你反对，现在就可以把脸抱住、避免被我看见了，如何？

首先呢，我猜你是个妖怪。

毕竟，扶桑人自古以来，就格外的重视出生血缘、上下尊卑问题，满脑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流陋习思想。如若是官方，掌权的阴阳师、巫女、正神一脉，纵然混得再如何不得意，怕也绝不愿屈从于天女目那样的妖怪式神之下，任由她呼来喝去、随意指挥的，对不对？”

问题问完，本来是盘坐在船舱里头的曹少卿，突然跳到了船头上。

海座头站得本已极靠前，但试图观察她反应的曹少卿，这时候却要更向前——左腿金鸡独立，右腿高抬后伸，腰部如猫头鹰扭旋，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到浓浓海雾中去，卡在了海座头前方，胸顶胸、脸贴脸、眼瞪眼！

突然的重心变化，令乌篷船又一次摇晃起来，嘭一声，拖曳着粼粼波光，将船尾直接甩出海面，翘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