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这样的怪物,还会怕什么认知世界冲突?莫不是在逗我。”
第五浮生的口气中,满满都是不以为然——他和眼前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老爷子,早已经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深知以乃公之能,哪怕是仓促间遭遇了核爆级别的打击,都能活得下来,又岂会畏惧一二高深剑术?
他会选择不和同行的学术狂们一起研究量子力学,当然是另有所图。
“信与不信,全在阁下一念之间。我也只是提出点自己的看法而已嘛!比起纠结这个,咱们不妨说点正事如何?架设隧穿虫洞必须的‘坏’态宇宙胎膜,已经预备妥当;用作定位坐标的邪神,也差不多快要被赤打死了;按照先前的约定,接下来需要准备‘第一推动力’——这应该是你们的工作了吧!”
即使被人当面称作怪物,老人也不以为忤,依旧是慈和地微微而笑,轻声慢语。但哪怕他再怎么努力表现得人畜无害,那话语中分量十足的内容,依旧是吓得格蕾西亚够呛!
【喂喂喂!等会儿等会儿!?那种半残状态下随便动一动都毁掉了整个东京的怪物,你们居然管它叫定位坐标!?究竟是还想要玩多大!?这老爷子不会是认真的吧!?】
哪怕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终归也还有个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若连可供他们幸灾乐祸的“饭票”都飞了,那就算搞出来的新闻再夸张,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收益?
愿意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肝脑涂地,践踏世间一切公理准则的生物叫资本家,而不叫记者。
但眼前这两位货真价实的怪物,却没有研究资本论的兴致,也没有考虑“闲杂人等”究竟该如何分类的义务。
他们的兴致,现在已完全落到了和对方讨价还价上。
“着什么急,你以为能达到要求的能源那么好找不成?整个星球上,能满足要求的也不过十指之数!老虎惹不起,老龙太聪明,那个乡巴佬记者,又总是精神错乱、自命清高。铁魔尊借口闭关,死活不愿露面。你自己,又总是装腔作势,藏着掖着不肯出力……”
——第五浮生愤愤不平,言辞间大有讥讽之意。
“奇哉怪也,当初开会划定分工的时候,你们答应得挺痛快,没说出这许多困难来啊?怎么事到临头,第五兄反倒惺惺作态,大倒起苦水来了?可别说什么方案还没做好,我们谈判的时候,不是已经制定了计划,要从那位羿先生身上着手么?”
——艾萨克爵士两眼一翻,还以一个标准的反讽。
“哼……跳过可行性最高的几种预案,直接就把最麻烦的那个拖出来讲么?我怎么感觉你是早有预谋啊!?明明还有更稳健的方法,你们却派出达尔文来故布疑阵,抽走了可以替代八咫乌结界作用的经十郎……”
——第五浮生呸的一声,开始揭对方老底。
“彼此彼此!只要稍加运作,以扶桑三神器配合八咫乌结界,衍化第一推动力简直易如反掌!可你们却故意将消息走漏给口舌院那厮,让扶桑内部势力提高了警惕!种因得果,你们自己造的孽,当然要自己出力弥补!”
——艾萨克不甘示弱,当即也撕开对方的假面具,以示友好。
“说得倒轻巧!大羿好糊弄么?光那个麻烦到死的四维视,就不是一般人应付得来的!刚刚我不过用鉴天镜偷窥一眼,都险些触动了他的知觉,若不是闻人见机快,循因果打碎了法器,只怕咱们这点狗屁倒灶的算计,当场就要暴露!就凭那份实力,想诱导他在特定位置使出特定招式,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奉劝你一句,还是另寻他法吧!”
——整个天地间倏地便是一暗,仿佛是代替着第五浮生勃然作色。
“不愧是雁过拔毛的第五浮生,谈起条件来一套一套啊!我想想,这招叫什么来着?坐地起价是吧!怪不得你要提前做次无意义的窥视,弄坏这丫头的鉴天镜!感情除了不怀好意,想一石二鸟玩次鹬蚌相争之外,还想顺理成章地掐住信息来源,好肆意夸大任务难度,设法从我这孤老头子手里榨取更多好处?”
——艾萨克嘿嘿冷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你一言、我一语,明明讨论的是事涉整个星球的问题,这两名危险人物,却像是在菜市场里买菜一样,锱铢必较,直争得脸红脖子粗。
再斗上几句后,艾萨克老爷子怒哼一声,重重一敲拐杖,扭头便走。边行还一边颤巍巍地将手中拐杖左探探,右敲敲,形如发泄。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做买卖时,要是一味被卖家牵着鼻子走,那理所当然会被狠狠割上一刀肉。所以,用各种表现装作对交易本身并不在乎,都算是基本操作了。
——若是一般商家,这个时候大概也就该进入降价打折,挽留客户的套路环节了。
不过……仗着奇货可居,把鼻孔直翘到天上,玩“爱买买,不买滚”把戏的奇葩卖家,自然也是有的。
“脑袋总是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想什么是你的自由,若你非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那我也只好随你不是么?但我奉劝阁下,与其将精神花在怄气上,倒不如……”
“哦哦哦,找到了找到了。”
抢在第五浮生说出威胁之前,艾萨克爵士的眼神突然一亮。
夺,握在他手中的黄梨木拐杖,就如同根钢质撬棍似的,被他一下插进了脚边某块废铁上的裂缝里。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音,老人轻轻松松转动着自己那压根儿没剩下几两肉的枯瘦手臂,如搅拌一盘已煮得稀烂的土豆泥般,将坚硬到“活”过了种种灾难的金属残骸碾成了金箔,然后,将杖尖朝上轻挑——
一枚细小到只能用微米作计量单位的碎玻璃渣,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他从废墟中挑起,沿着手杖骨碌碌滚到了老人摊开的掌中。
“货真价实,可真是太好了。不愧为魔门精炼的法器呢!”
明明已经是几乎无法用手掌攥紧,更别提精加工的尺寸,随着老人将手掌一握,这玻璃渣却突地扭曲变形起来,压扁、拉伸、拓展,最终变成了一块二十公分见方的金箔形状……
呯呯呯,如同笃信玄学之人用手掌敲击电视机进行“修理”一样,老人侧起拐杖,在这块薄到几近透明的“显示屏”上,猛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