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神念接触、碰撞、纠缠的同时，各自之中蕴含的讯息，便不可避免地开始互相渗透。

一刹那，曹少卿就弄明白了对方突然从游刃有余，变得贪功冒进狂躁无比的缘由——先前慢吞吞和自己“消磨时间”，正是因为圣子其人想要将自己的意识彻底击溃，完美溶解为“羊水”消化吸收。然而随着现实中圣子降临一波三折，顷刻间覆灭当场，对方已毫无选择。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门通过仪式构造出的“圣子意识”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众叛亲离……只怕铁彦之那厮也是蓄谋已久！不过，能让这么多势力共同下手，你也是与有荣焉了！】

非但是一直猫在暗处耐心等待机会的班孟坚突然杀出，赤色光辉迭刀枪剑戟十八式狠狠捅了一刀，闻人不鸣、德拉克斯和魔门中一直担任圣子侍女的蓝、金竟都在算计其人，阵容俨然比周盛德对付铁彦之时摆明的车马都还要华丽。这个事实简直能让曹少卿都啼笑皆非。

惨遭这么多人围殴，不管是培育意识本身的“生命之阵”，还是将意识注入载体的“紫河车”都被破坏，连预定的“羊水”都被德拉克斯半路截胡。本来还没能完全成熟，只是提前借艾尔蒙德之体降临的圣子，几乎是瞬间就被打得神魂重创，连“尸身”都惨遭瓜分。只余下丁点不甘就此灰飞烟灭的意识，卷了些少残余精神能，竭尽所能侵入了曹少卿精神世界。

——即使曹少卿的身体在“容器”适性上远不如艾尔蒙德，对祂而言，却已是别无选择。

毕竟艾尔蒙德的躯体在恰才的一击下，被注入了对魑魅魍魉而言堪称克星，且浓度极高的赤色光辉。对于祂这样只有意识存在的阴神之身而言，简直就是不打折扣的龙潭虎穴。而且不止如此，蓝、金二人针对祂所调配的，能麻痹精神的“毒素”，也依旧在尽情肆虐着……

所幸先前祂已在侵蚀曹少卿的精神，所幸魔门曾在曹少卿体内种下“浑然五蕴”，所幸德拉克斯当初为链接荆棘数据库，甚至连直达曹某人心底深处的“高速路”都已经修建好了。

不幸的却是，在曹少卿的精神世界中，除开浑然五蕴，还有另一份“大礼包”在等着祂。

赭鞭——周盛德耗费十年时间，通过“悬壶济世”。与人看病的手段，在整个TZ市居民中散布下大量“种源”，再用瘟疫般的传播原理，通过空气、水源、肢体接触，甚至遍及全市的“阵法”扩散、“种”在每个民众身上，可以将所有栽植了这类玩意儿之人的脑波“调制解调”，直至“频率”完全一致，链接成一张能传递精神能的偌大网络，确保受术者生命安全的最终保险！

哪怕这当口能引导赭鞭变化的周盛德正舍死忘生与铁彦之对决，保险的发动依旧准时。

——现实世界中自始至终恪尽职守庇佑着全市百姓，在确保所有人全程无伤的情况下，生生把魔门以两种大阵发动的攻势强硬怼回去的战绩，已经证明了这保险到底是何等可靠！

其实，即使伤残到眼下这几乎已经“只剩一口气”的程度，相对于曹少卿这种平凡人而言，圣子的力量依旧强悍。被祂所裹挟的那1TB讯息，也仍旧堪称是包罗万象：从筚路蓝缕、刀耕火种，到披荆斩棘、万国来朝，自有教无类至百家争鸣，由兵荒马乱成江山一统……

沙场之上，领兵大将两军阵前斗智斗勇；芙蓉帐内，夫妇二人耳鬓厮磨春宵一刻；科举场上，千万士子挥毫泼墨指点江山；庙堂之上，众多官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可怕的却是，由于圣子在逃遁时根本没有余力去甄别、挑选，这诸多被祂裹挟的讯息，便也很少能维持连贯，往往只是一两个极短小的片段，甚至只有惊鸿一瞥的残损画面，以及凌乱的“说明”！

被这种玩意儿强行冲击精神，简直和连续十天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去观看不分内容，只将各种纪录片、文艺片、商业片强行剪成一帧帧的镜头，再乱七八糟东拼西凑成谍战片、特摄片、警匪片、武打片、音乐片、动漫片、伦理片全然四不像的无意义串烧视频没啥两样。

但是“赭鞭”的自我防御机制所卷起的庞大信息流，也毫无疑问能和这种东西分庭抗礼！

即使圣子在攻击曹少卿心神的同时，已经尽最大努力禁绝了赭鞭“网络”彼此之间的勾连交互，却依然是阻止不了这股信息流的诞生——只因它们并非源自外界支援，而是来自曹少卿本身。混乱、无序、疯狂，却磅礴，其沧桑处，甚至还远在圣子卷来的那股讯息之上。

无垠的天空、喷薄的岩浆、弥漫的沙尘、刺鼻的空气、浑浊的雨水、躁动的雷霆、灼烫的大地、浩渺的海洋、炽烈的阳光……种种古朴雄浑的元素，共同构成了幅远古世界的画卷！

猎杀、吞噬、进食、消化、成长、分裂、排泄、休眠、繁殖、共存、交流、互补、进化，生存、生存、生存、生存、生存！种种莫可名状的感触，夹杂在光怪陆离的图景中汹涌而出。

这是源自基因深层的记忆，记载着生物孕育、成长、进化、衍变、凋零的所有讯息。

若说圣子卷来的是半部残缺的人类文明史，那么赭鞭引导的反击，便是一部长达六十六亿年的生物进化史！两部波澜壮阔的史诗狠狠碰撞在一处，瞬间迸爆开来的，海啸般的情景记忆等信息碎片，简直能烧毁掉任一个普通人的脑神经，湮灭其自主意识，直接导致脑死亡！

即使身体久经锻炼，又在魔门的谋划下经历了命丹的强化，素质远胜常人。对于这种情况也早有准备，事先已经依照穆德所遗留的种种法要保全自身意志，错开了这场精神冲撞的核心位置，曹少卿的意识依旧很快便被这场“海啸”所淹没，无穷量的凌乱信息肆意蹂躏着他的精神，致使他五感错乱，渐渐地再也看不清、听不懂、闻不到……

然后，所能感知的整个“世界”，终于化作了一片漆黑。

紧接着两道讯息同归于尽，好处都让主角吃干抹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才是亲儿子啊！（但你觉得我会这样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