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相信我……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试图挑衅和激怒一个远比自己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并不能意味着勇敢与机智，而仅仅是单纯的愚昧和自卑罢了。”

艾米莉亚的挑衅很张狂、很肆无忌惮，然而早已上了年纪的穆德并没有因此而丧失理智。

他早已过了被人稍微撩拨一下就能丧失理智的年龄，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了，颇有些唾面自干的耐心，此刻竟然还颇有贵族风范地举起左手扶了扶帽子，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伴随着丝毫不逊色于少女半分的毒舌还击，他已空出来的右手缓缓按在了文明棍的握柄上。

或者已经不该叫文明棍了，在他手中的手杖已经如同被揉捏着的橡皮泥一样扭曲变形。

被艾米莉亚撕裂的，散发着浓浓不祥气息的不明黑色物质，零落在地面之后并没有消散或是蒸干，而是如同一条条活蛇一样扭动起来，丝丝缕缕、大大小小，在人群的间隙中蜿蜒游走，时不时穿过他们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每穿过一次影子，都会变得更加阴森一点，仿佛黏性液体滚多地面卷走更多尘土一样，滚雪球般越积越暗，越变越是奇诡阴森活灵活现！

条条阴影活蛇丝丝缕缕盘绕累积在老人的身边，逐渐构成一条九头怪蛇的形象。

然后穆德仿佛指挥乐队的演奏家一样将在手中活跳跳的“手杖”朝前一指——

九头“怪蛇”突然呲出了牙，非常高难度的动作，简直像是动漫的特技效果一样呲到除了一点黑边之外就只剩下牙，而且这种放到三次元里异常渗人的特效几乎在瞬间就蔓延到了黑蛇的全身，远远望去就像是九条带着锯齿波浪纹，闪烁着森冷寒光的金属带子。

然后随着手杖的一指，怪蛇做出了个“弯弓”蓄力的动作，然后八个脑袋一起箭射出来。

在扑杀的一瞬间，八张巨口顺势张开，越长越长、越变越粗大，当它们在不到半秒之内扑到艾米莉亚身前的时候，已经张开到两米多阔、数十米长，仿佛无底深渊中恶魔的巨口，颇有弥天盖地之势，更可怕的是，在巨口齐齐咬合的一瞬间，那些寒光闪闪的锐利尖齿突然沿着最边缘那层薄薄的黑纹旋转起来，像是十六柄开到最大功率的电锯一样飞速切割过去！

然而少女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泰然自若地攥紧了右拳。

不躲不闪，任凭飞旋旋转的，似乎可以连钻石或者最高强度的太空合金都一切为二的利齿击中了目标，然而少女的身体并没有化为幻影或者四分五裂，颗颗看似锐利的尖牙利齿仿佛切削打磨钢筋、铁板的砂轮一样在少女的身上摩擦出连串惊人的火花，然后在更加渗人的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音声中开始蜷曲、变形，最后……轰的一声，朝外——崩坏！

“老掉牙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暗地里对黑魔术修修补补，就没有实质意义上的进步吗？用看起来可怕的造型来掩藏实质，使人对魔术的效果产生误判……无聊，无谓，也无能。”

少女那披散火硝仿佛正熊熊燃烧的长发在空中拖出一条笔直的红光骤然一闪。

并不像周盛德的全速冲刺一样天崩地裂碎石崩飞，而显得更加隐秘和悄无声息。

甚至说，少女的动作是货真价实的足不点地在飞纵！这并不是体技……而是魔术，名为“思维”，如尼符文中最快、也是极其著名的魔术，传闻中并非是由众神或是人类，而是由与众神敌对的巨人们所编织，曾在神话中令北欧雷神索尔蒙羞的三种魔术之一。

艾米莉亚的“思维”当然并不像传闻中巨人们的那样已经升华到了概念的高度。

——但也仿佛有着移形换影一样惊人的视觉冲击。

仿佛只是影子晃了一晃，少女的身影已经将措手不及的穆德牢牢盖住，明明个头并没有老人的高，但她的气魄却仿佛全然将对方彻底压倒，没有筋骨雷鸣的炸响、没有肌肉蠕动血液流淌的轰鸣，简简单单地提拳上举然后下砸，从她身上只迸出了一声微弱而悠远的狼嚎。

但是当一拳命中的瞬间，穆德的身体就如同被重重砸了一拳的水面一样喷溅开了一朵巨大的“水花”，中拳的位置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大洞，从中喷薄出来的并不是猩红的血液和身体的零碎，而是带着恶臭的，和盘踞在他周身的黑色物质似乎并没有两样的粘稠液体，整个人形就好像被戳破的充气娃娃一样瘪塌了下去，和被余势不减的重拳砸中留下一个巨大的放射性坑洞，以及仿佛起了一场轻微地震一样颤动不休的地面一起，彪炳着少女的蛮力。

但是爆炸的并不只是穆德而已，艾米莉亚触目所及的一切，行人、房屋、岩石、池塘、花草树木一切的有机物与无机物，生命与非生命都在爆炸着，朝外喷吐出浓浓的腥臭墨汁。在一瞬间，这些秽物俨然已经将整个世界渲染得一片漆黑，化为一个透不进光的墨色樊笼！

仿佛伏在耳边嘶嘶低语，又仿佛高居天外堂皇朗诵，穆德抑扬顿挫的傲慢声音悠悠传开：

“哎呀哎呀，对老年人也毫不留情，真是可怕。不过即便如同野犬一样气势汹汹，对于扭转彼此的强弱之势也并没有什么帮助吧？所谓的蜀犬吠日，便是对此刻你的行为最佳的诠释了。现而如今，你可是在我的世界中哦，不想受伤的话，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然而老人胜券在握也好、冷嘲热讽也好，艾米莉亚都不为所动，甚至微露怜悯之意：

“我倒是很好奇，让你这么胜券在握的底牌，就是这老掉牙的心像世界吗？你那莫名其妙的自信，莫非就来源于这种只在唯心主义大行其道的时代里风靡一时的东西？可悲！看来数年前在塞恩斯结社手上吃到的那场败仗，并没有打醒你们，这就是所谓的积重难返吧。”

PS:哦，天哪，儿媳妇，你怎么又给我挖了个无底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