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死、永劫不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

在凝滞不前的时间中从心所欲，积累无尽财富，享受精彩人生，做尽一切社畜想做、却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

又或者，在时代的浪潮中随波逐流，直至亲眼目睹所有因果牵连者，一个个撒手人寰，却连名为“放弃”的选项都欠奉，只能浑噩挣扎下去的残酷？

有人说，这就是一座得不到的人拼命追求、为此不惜冒生命危险；得到手的人却弃如敝履，千方百计想要摆脱，甚至想方设法要阻止后来人踏上类似道路的围城。

也有人说，其实并没有多么恐怖，就和普通人隔三差五也要到亲朋好友乃至陌生人的红白事酒席上“逢场作戏”，或祝贺、或哀悼，即使关系亲近，其实内心波动也超不过个把星期，完事了还得要继续生活似的——所谓长生不老，也不过是将这个过程循环往复。

总之，并没有切身体会过长生的寻常人类，对长生种生活方式、社会结构、精神状态的一切推断，终归都只是流于想象，无法切实。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透过可靠的途径（大神在凡间斩落的应劫化身亲口透露），修士们曾经了解到这样一个情报：

在亲身体验着“无穷无尽”的长生种族群中，有个绝非危言耸听的流传——

越是追求“合道”、越是接近世界根源、越是“与天地同寿”，“人”，就会变得越像“石头”。

没有诉求、没有欲望、没有兴致、没有冲动，或主动、或被动，或情愿或不情愿地，在时光长河的冲刷，洗去了和自身牵连的一切因果，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很超然，仙气十足。

然而但凡在红尘中打过滚的人，都会觉得细思恐极。

打个比方——一名有着充足资金来源和闲暇时间，可以每天懒洋洋瘫软在沙发上，随自己喜欢吃肥宅快乐饼、喝肥宅快乐水、看肥宅快乐小电影的正宗肥宅，突然有一天，审美观发生了沙耶式的鬼畜变化，即使继续做这些事情，也感觉不到快乐了。

那所谓的强大、所谓的超脱，又还剩下什么意义呢？

目睹了世间最为壮美的绝景、最为秀丽的风光、最为破败的穷山恶水，却连为此展颜一笑、放声一哭的冲动都没有；

耳闻了世人难以想象的悲喜剧，却无法在闭幕式上，向“演员”致以掌声和敬意；

甚至在知晓了无限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可能后，也缺乏伸手践行或改变其一的“欲望”；

“祂”存在或不在，对于诸天万界的其余生灵而言，都已经没有了任何影响。

就真的像是马路边、田埂上，一块孤零零的石头，什么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都是与之无涉。

多元宇宙级至高强者之首——有人称呼祂太上、有人称呼祂道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因为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行险涉足过这个境界，然后，“太上忘情”。

一“忘”，就是几个元会。

曾经煊赫无伦、威凌万界的强者，在那段时间里，就如同陈设在庙宇中的石像，不饮不食、不言不语、不行不止、不思不想，甚至连曾经最喜欢，自言道一天不做就有可能发生禁断反应的化学实验（炼丹术），都不再去钻研。

直到几名同样的强者成长到了类似高度，才强行将他从那个“连想象不想再想象的地狱”中拖了回来。

道家一脉，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废弃了种种原本存在多年，一直被认为是通向超脱终南捷径的，“天人合一”的至高修法。

——并且，在师傅引领弟子入门时，还会郑重其事地告诫他们：太上忘情，并非无情！

这也就导致了，那些眼看着前车之鉴的修行流派，理所当然因此调整、修正了探索终极秘密的方向。

原本辟二十四重天，想要在修行过程中洗脱一切后天沾染了“自性”之“尘埃”，接近“离恨”这终极境界的佛家，临时关停了天人一脉修行法，另行开辟了“金身法相”的炼体技术，在“身为渡世舟”的路上一去不返；

原本也讲究个三位一体、人与圣灵同在的一神教修士，更是将修行方向彻底转向了自我心灵修养方面，又仿佛家“佛国”之法，在更便利于屏蔽世界意志干涉、人前显圣的亚空间创生、雕凿研究上钻起了牛角尖。

而原本，完全属于道家一脉的十殿阎罗，在这种风气下，也不得不降低了修行速度，强行去扭转原本追随着探路者前行的脚步。

这固然无损于他们在应用科学领域，以及物质操作领域的继续研究和积累，却导致了精神境界方面的止步不前！

——虽说即便如此，老牌多元宇宙级别强者在这方面的积累也不可谓不雄浑。

但现在面对铁彦之的，终归也并非是十殿阎罗本体，而是与“主服务器”断开了链接、不能再使用云计算来提升性能的一个小小独立终端。

无法在精神能拉锯中获取压倒性优势，也就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铁彦之倒是不清楚，在那个被所有修道士视为“仙界”的洪荒世界中，还有这么一段秘辛。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在动手不久后，发现这位看似无敌的上界真仙，在精神领域，竟然并不比自己高明太多——至少，差距还远远不像二人在物质层面上的那样巨大！

从先前时节，出手时候的表现来看，倘使与他正面对拳，现在的自己或者已经断掉了不止几根臂骨那么简单。

然而在原以为会更加差距悬殊的精神较量中，自己虽然也是弱势的一方，却并没有被打压到只能游走不能反击，纵然仍劣势明显，但如果技术超群、战术得当，也完全可以弥补！

【有门！虽然论及经验、肯定还是对方比较占优势，但现在，还有个“死亡率”站在我这边。只要放手去做，事态总归会向着更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外面那些正赶过来的家伙，虽然暂时还敌友不明，但我也安插了几名好手去堵截，绝对可以把场面拉往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