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意外的是,第二天叶小愁又再次消失。
三天没有任何消息。
就在我又开始希望外星人的飞碟重新回到地球时,一个石子打在办公室的窗框上。石子和木头窗框撞击发出一声闷响,我的头习惯性向后上方转去。右上角的窗户里天台上的一角上是叶小愁只穿白袜的脚,那脚丫还欢快地冲我摇摆着。我打开窗,把身子探了出去。叶小愁夹着烟的右手向我招着,她的嘴大大张着都快看到了小舌头。她的笑声马上又蹿入我的耳朵,快看,快看,长颈鹿伸长脖子出来喽。
那时蓝天上没有一丝白云,一架带着五个喷气装置的飞碟从我和叶小愁的头上飞过,ET在飞碟的窗口向我微笑,竟然露出与叶小愁同出一折的小板牙。
你猜!!!
叶小愁把她的脚举给我看,上面满是泥巴。身上的衣服也是几天前的那套,满是灰尘。叶小愁的头发像干草一样堆在头上,脸上也尽是一道道的泥。
我很少猜什么,何况没有把握。就连叶小愁的妈妈都不知道她这几天去了哪,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叶小愁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照片交在我的手里,照片里叶小愁站在一个加油站前张着嘴巴傻笑着,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油罐车。
重点不是油罐车!是加油站!!
叶小愁指着加油站的名字,XX加油站;知道XX在哪吗?在XX市,知道XX市离这多远吗?一百五十公里!你个笨蛋,还不明白吗?
叶小愁握紧拳头,用力地大叫。
我,叶小愁!在昨天终于完成了杜明的梦想!
你知道医院后面的山的后面是什么吗?还是山!一座接一座的山,大小高低都差不多,就连山上长的树的位置都差不多。我以为自己连一座山都没走不过,结果当我再一次走下山时,才发现已经是在其它的城市了。
叶小愁接过我手上的盒饭,一边大口吃着东西一边快速说话。完全不顾米粒从嘴里向外喷射。虽然很怀疑她是否会真的做这样的傻事,但叶小愁说得头头是道,这样的谎言应该还是她这个年龄编不出来的。
你没想有想到我敢一个人去吧?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小孩什么也做不成吗,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只要你说的我都能做到。
我静静地听着叶小愁坐在我身边讲着她在这三天的历险,如何在没有人迹的山林里找到路,晚上如何幸运地找到住处,回来时是怎么样利用美色免费搭的顺风车。叶小愁说得眉飞色舞,突然一阵风吹过,叶小愁连忙缩起身子,低头盖住了自己怀中的饭盒。我看见她耳后的头发上粘着松枝,颈下有几道明显的汗迹。我伸手帮她理理了被卷在衣服里的领子,叶小愁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一只脚搭在我的腿上。
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帮我揉揉脚吧,走了几天都起了水泡。
叶小愁的脚很小,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她的袜子脚底都已经脏的没有了原来的颜色,脚跟部也已经被磨破了。即便放在我的腿上,也能闻到她脚上散发的混着汗味还有球鞋的特殊味道。叶小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欢快地抖着腿,脚趾也在袜子里前后扭动着。只是当我握住她的脚踝部的袜子时,她的身子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我轻轻卷起袜子的根部,那里的橡皮筋在她的腿上留下了一圈压痕,略显些红肿。当袜子褪过脚跟时,叶小愁咬着嘴唇,伸直了脚,好像跳芭蕾舞的女孩一样。她腿部绷直,我能感觉到她小腿肚上的肌肉在轻轻颤动。我径直向脚尖卷着她的袜子,手划过她的脚背,能清晰地看到她脚背上微微隆起的三根肌腱。袜子褪在脚趾时感觉有些粘连,我把手掌覆在她的脚面向上捻着袜卷。叶小愁身体的僵硬更加明显,我听到她吞咽口中米饭的声音。当袜子终于从她的脚趾上划落时,我们两个人同时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低着头仔细拂去叶小愁脚上的尘土,然后将它握在两手中。我从未给谁做过什么脚部按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只是轻轻把双手来回地撮动。我也从未与一个女孩有过这样的接触,我不敢抬头,怕看到叶小愁的目光,但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叶小愁的头也同样低低的,头发垂在脸旁,几乎落入她手里的饭盒中。时间就这样变得异常缓慢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叶小愁才轻轻从我的手中抽出她的脚。
腿麻了。
什么?过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开始有些遗憾这次接触的短暂,叶小愁的腿好像太容易麻了。
叶小愁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我会一直在山里走,一直走到死呢。结果我在加油站问那些司机,这山一直通向哪,他们告诉我再往那边去就要以北京。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当时就想,原来那傻大个的梦想才就这么远,不过就是到个首都而已。知道了山后面的目的地,我就觉得没必要走下去了。
喂!
看到我没有反应,叶小愁放下饭盒,凑近我的耳朵大喊。我闻到了她刚才吃掉的鱼香肉丝的味道。
我帮你完成了你的梦想,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又没有求你帮我,我凭什么要报答你。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这次却没有刻薄地说出口。也许真的对叶小愁的行为有些感动?我转过头看着叶小愁,她刚吃过饭的嘴唇在我面前闪闪发亮,一粒米还粘在她的下巴上。叶小愁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近,我听到她沉沉的喘息声,她口鼻喷出的气息轻轻地打着我的脸颊。我感觉脸上的温度好像在慢慢升高,我把头转回来重新望向远方,希望可以抑制住正在加速的飞跳,我听见叶小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要洗澡,现在就要!
那天晚上,在手术室的同事都下班了以后,我悄悄把叶小愁带到了手术室。我拿出自己的无菌服,叶小愁接在手里笑嘻嘻地凑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我苦笑着说那是刚刚洗过消毒,干净的。
叶小愁摇了摇头,我是在闻你的味儿。
味儿?我有什么味儿?
臭味呗!叶小愁说完就把我推出休息室,我站在走廊里莫名其妙,举起袖子使劲闻了闻,除了淡淡的消毒液味道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叶小愁对我工作的地方很好奇,虽然我说手术室明早会重新消毒不用太在意,她还是一再要求让我给她找来了口罩与无菌帽,也许这样更能满足她的好奇吧。叶小愁在手术室几个不大的办公室里跑来跑去,好像欢快的小鹿一样。隔着手术间门上的玻璃,她望向里面,只露在无菌帽和口罩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满好奇的目光。我警告她手术间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她满口答应,结果就在我去洗手室打开热水器时,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讨厌她的这种小孩子个性,本来想直接把她从里面扯出来,却不想打开手术间的门才发现叶小愁躺在手术床,两腿伸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走在她的身边,低头看她的脸。叶小愁的口罩解开落在耳边,她紧闭双眼,表情祥和,假装睡去的样子。我伸手打开无影灯的开关,然后轻轻转动灯身,一道光柱正射在叶小愁的脸上,她的脸显得异常白皙光洁,我看见叶小愁紧闭的眼睛在转动,腮部也开始紧绷。隔了几妙,叶小愁的嘴角慢慢裂开,然后笑了起来。她用手壁挡住眼睛嚷着太亮了,我回身把灯关了然后告诉她快点起床出去。叶小愁放下手臂,长长叹了口气。
喂,我妈是在这床上做的手术吗?
不是,是在对面那间的。
那我妈是不是就这样躺着?然后你就站在这看着她,那些大夫就站在我妈的身边。
嗯。我把椅子移了移,坐了下来。我是在这坐在你妈身边的。
然后呢?
然后我要给你妈打麻醉药,量血压,扣氧气面罩,和她说话问问她的感觉什么的。
大夫,我疼!叶小愁压着嗓子装她妈妈说话。是不是你给我的麻醉药有问题?
哦,如果麻醉药有问题,你现在应该血压降低,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呀。
叶小愁马上张大嘴巴大口喘着粗气。
我右手支着下巴,左手中指按在叶小愁的耳后的耳缘动脉上。嗯,呼吸虽然有点急促,但病人的心跳正常没有问题。
你按的那是心脏吗?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叶小愁突然抓起我的左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作为医生,我几乎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和接触异性病人的身体,从在医学院实习的时候开始,曾经在妇科实习时甚至还需要把手指插入到来做妇科检查的女人的**和gang门里。我和朋友开玩笑说,在自己还是处男时,就已经见过和碰过无数真实的女性裸体了。不过虽然说出来让人羡慕,但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毫无快感而言,面对的那些都是病人那些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的身体根本没有一点神秘感更不会让人有任何兴奋了。第一次在妇科见到的女患者iati因炎症而溃烂流脓,我根本无法想象男人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得到快乐,整个实习过程都在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那天实习结束后回到学校连忙在同学那借来A片,看过了健康的女性器官后心情才慢慢平复些。久而久之,面对患者的身体自己都平静地像面对金属仪器一般。用刀划开他们的身体和用螺丝刀弄开收音机外壳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手按在叶小愁的胸前,一股电流瞬时从我的掌心传了过来。我手臂上的毫毛跟随那电流通过马上竖立起来,从小臂向上一直蔓延。直到耳后,直到胸前、小腹,一直向下最后集中在某一点上。我的对面没有镜子,所以我不能确定自己的头发是否也立了起来,但头顶感觉一阵阵发麻。我的嗓子开始发干,我悄悄吞咽着口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变得太过异常。
叶小愁睁大了双眼望着头顶的灯,握着我的手腕手一松一紧,我不明白她这动作的含意,或者说我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我的全部感觉都在我的掌心下,我能感觉到在一层薄薄的无菌服下有一个小点,慢慢变得饱满。而从它下面传来的越来越快的心跳也震得我心直跳。
也许是几秒,或者是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和叶小愁都不言不语,好像连呼吸都被抑制。就这样一动不动,我被叶小愁握住的手臂变得十分沉重,重得我都无法抬起。不开灯的手术室光亮越来越少,我开始看不清叶小愁的脸上的表情,身边的一切也慢慢被黑暗吞没,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和叶小愁就处身于这样只有我和她的外太空,或者一个异次元空间中。突然间手术室楼下住院部的灯被点亮,那是几十盏灯同时被点亮,几十扇窗里的光瞬间把手术室映亮,我突然发现叶小愁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了起来。感觉到了灯光,叶小愁脸稍稍向旁边偏了偏。然后轻轻移开自己的手,随着压力的消失,我的手臂像弹簧一般弹起,但这明明不是我大脑下达的指令。我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而叶小愁不知为什么也同时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医生,我的心跳正常吗?
……还好。
我的口里十分干涩,简单说了两个字也好像铁器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叶小愁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异常,她缓缓从手术床上爬起来,双手扶着床沿支撑着身体,垂着头双腿来回地摇晃着,不再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