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想找个绣娘来绣衣裳,看看绣娘往期的作品也就够了,何至于这么浪费时间呢?
会馆门口停满了马车。
正准备下车时,贺胜男眼尖地看到,有个管事模样的人从会馆内走出来,将一张明显墨迹才干的告示贴了出来。
“有新告示了,该不会是不办选拔了吧?”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嘴。
“不会吧!程家不会这么干吧?”
周围的人登时急了,疯狂地往门边挤。
幸好贺胜男眼力够好,远远地看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来参选的绣娘,可与人组队,最多两人,两人同行可优先参选。”
在贺胜男附近的人听清楚了告示内容,表情有些古怪。
那意思是,她们还要找人组队啊?
这要求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不过有人更好奇的是,贺胜男这样的女人竟然识字。
她有些意外,同时更多的倒是惊喜。
原本还以为必须只能选出一个,所以很纠结会不会因此破坏她和华凝心、和华家之间的感情。
现在能两个人同时参选了,那必定两个人一起拿下啊!
门口的管事也和大家讲解了一番告示的要求。
“我们老爷说了,程家只求绣娘本身的技艺过硬,风格多变。
“若是全部交给一个绣娘来,庞大的工作量对绣娘本身也是负担;
“而人数过多,只怕有人又会浑水摸鱼偷懒,是以两个绣娘同行是最好的,彼此之间能够互相帮衬,做出最好的作品。
“当然,也不拘是两个绣娘,两位绣工也行,一绣娘一绣工也未尝不可。
“若是有双人同行的,可以优先来参选,大家先排好队。”
原本还闹哄哄乱糟糟的会馆门口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
华凝心忍不住一笑,“咱们俩好像占了大便宜。”
贺胜男点头,也露出笑容,“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早点完成参选,还能早点回去和家人们团聚。
二人对视一眼,笑着联袂上前。
“枕河镇风华绣庄的绣娘二人,前来参选。”
会馆里已经被精心布置过。
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进门的照壁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锦鲤池,上面飘着荷叶和荷花苞,衬着照壁后面龙飞凤舞的题字,别有一番风雅韵味。
管事将二人引进来,笑着做了个手势,“请二位上楼,老爷和夫人在楼上等着你们。”
“多谢管事,不知您贵姓?”贺胜男笑道。
“这位娘子客气了,在下免贵姓楚。”
贺胜男凑近一步,“楚管事,方才那告示为何没有提前贴出来呢?外面不少人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楚管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过,再加上胖胖的身材,看起来特别像弥勒佛。
“我看二位娘子就是结伴来的,这不是正好吗?”
贺胜男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嘿,不愧是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做管事的,还真是滴水不漏。
她便也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也是,多谢程老爷给我们的机会了。”
楚管事笑着和她们挥挥手,又去门口继续接待了。
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贺胜男二人一步步小心地走上楼,就见二楼最大的雅间门口站了两个丫鬟。
看到她们过来,两个丫鬟各自拉一扇门,将门打开了。
二人踏进雅间内,霎时间惊得瞪大眼睛。
“怎么是你们?!”
端坐在上位的,赫然是刚刚因为别车,给了她们100两银票的那对老板和富婆?!
程振远微笑,“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原来二位娘子也是来参选绣娘的,可真是巧了。”
贺胜男:……当然巧了,这个时候特地跑来金银镇的女子,基本上不都是来参选的吗?
坐在旁边的云氏掩唇轻笑,“寒暄的话不必多说,先看看二位的绣作吧。”
贺胜男和华凝心各自解开了自己的包袱,取出准备好的绣品。
每个人都带了四件,分别是衣裳,扇面,绣画,还有小台屏。
云氏率先将贺胜男面前的绣屏拿过来,惊喜地道:“这个,就是去年风靡整个谡州的‘传奇’罢?”
贺胜男微笑,“夫人好眼力,这正是《柳毅传》里回到洞庭之后的情形。”
这扇小绣屏双手便能托起,一尺见方的画面上,落魄书生柳毅与一身落魄的龙女携手而立,两人的脸上却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上座是两位龙王爷,慈父洞庭君欣慰地看着两人,蛮横的钱塘君单手托腮背对众人,整个背影都透出浓浓的气愤和郁结,彷佛根本不想搭理柳毅这个迂腐的书生。
四个人的神态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而更精妙的还是周围环境的刻画。
洞庭湖下奢华的清光阁内,虾兵蟹将夹道拱卫,碧波荡漾,珊瑚林立。
在柳毅的身边堆放了许多宝物,譬如洞庭君赠送的避水犀牛角、碧玉箱、绫罗绸缎等等。
在洞庭君的头上更悬着硕大的夜明珠,而经过贺胜男的光影处理,这夜明珠彷佛此刻还在放射着璀璨的光芒。
云氏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这才确定并不是把真的珠子缝上去,而是仅用绣线便能完成这样的作品。
“妙,简直妙极了!”她惊喜地道,直接抬头看向贺胜男,“贺家妹妹,这个绣屏可否割爱?为何我现在竟没见过这样的宝贝!”
旁边的程振远轻笑,“夫人,你不妨把绣屏翻个面再看。”
云氏果真如他所言将绣屏转了一面,却更惊讶了。
绣屏的背面竟然也是画,正是正面场景的背后视角。
除去几个主角的背影,原本坐在王座上背对大家的钱塘君在背面露出了正脸。
却原来他的脸上并不是气恼,而是满满的欣慰,甚至还抬起爪子抹眼泪,似乎很欣慰自己的侄女甩掉了渣男、重遇真爱。
虽然画面上的东西很多,但一点都不显得拥挤杂乱,再加上配色和光影的运用,让这幅绣画变无比引人入胜。
更重要的是,正反两面同色异画,也像海上的冰山和水面下的冰山一样,展现了同一件事物的两面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面同色异画绣?”云氏惊叹不已。
贺胜男点头微笑,“正是。”
云氏将绣屏放回桌上,语气笃定地道:“贺妹妹,这个绣屏请你一定要割爱,有这等技艺,在我心中你便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