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将话说清楚了,便牵着手回到了那边的大榕树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见他俩的神色,料想是话已经说清楚了,不禁带着同情的神情看着他们。
哎,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命苦。
就算小燕顶了吕家的军户名额去参军,那不就意味着三妹刚成婚就要和丈夫分别?
万一小燕出了什么事……
三妹还这么小,岂不是就要守寡了?
但这些话,众人也只在心里想一想,不敢直接说出来添堵。
吕悠欣慰地看着他们,随后就开始主持农户抽丁一事。
杏花村目前有四十三户人家,除去四家军户,剩下的是三十九户。
吕悠咬咬牙,打算在数目上打个马虎眼,就只抽三个人出来。
反正也是由他来定,于是他考虑了一下村中人丁较多的六户,打算让他们抓阄。
正准备做纸团呢,旁边沉默了半晌的吕通道:“里正叔,我们家有三个儿子,从我们家抽一个吧,其余人抽两个名额就好。”
吕悠正扯纸的手停住,惊讶地看着他,“大通,你……可真的想好了?”
其实吕通家也在这六户人里,但他实在没想到吕通会主动领了这个任务。
吕通沉重地点下了头。
“我是村长,应该起个带头作用。”
而在他的身边,杜氏抬手捂嘴别过脸去,一双眼睛已是通红,被大儿子搂在怀中安慰。
看来一家人是已经商量好了。
村民们不由动容。
其实一开始吕通当上村长,还是有不少人不服气的。
有一些人的确是因为和当初的吕子英关系不错,才不甘心吕通突然冒出来。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嫉妒。
村长的位置好不容易空出来了,怎么就选了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吕通顶上呢?
可是现在再看,吕通靠着和吕子亮家的关系,拉到了厂子的生意,给大家带来了实际的好处。
现在居然还要带头出男丁去参军。
他不配当这个村长,还有谁配?
“好,真是好孩子……”吕悠又哽咽了。
现在抽中的概率比五成还少了。
吕悠做好了五个纸团,让剩下的五户人来摸。
这五户也都是村里最能抽出丁的人家,再看到吕通都带头了,都纷纷没了怨言,认命地上来抽签。
很快就抽出了两家。
那两户人家的人马上就哭了,可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商量究竟派谁出征。
燕维安走到吕悠面前,“里正爷爷,什么时候出征?”
吕悠感慨地看着他,“公函上说前方催得紧,三天后就要出发了,全部去府城,然后集体派往前线。”
真是让人心酸哟,小燕这孩子。
燕维安微微点头,“也好,三天足够了。”
“小安……”吕子亮喉头哽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懂。
燕维安回头,冲他一笑,目光转向神情低落的吕三昧,“本来早晚也要嫁娶的,早些把事情办了,我心中也更踏实。”
其实啊,他心里还更欢喜呢。
先前三妹说的那些“恋爱”理论,以及什么“不合适就换”的话,总是让他心里很担忧。
要是以后他和三妹之间的相处真的出现问题,三妹真的觉得他不合适了……岂不是要把他甩掉?
燕维安完全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先前那一遍又一遍的梦境,却让他好像度过了几辈子似的。
所以这半年来,他的性格沉稳老成了许多。
但每一辈子里,都没有三妹这样的姑娘,活泼聪慧,与他全然投契。
他不允许自己错过这样的她。
抽丁和军户的事情解决,吕子亮一家人就决定回去镇上尽快办事。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婚书。
趁着天色还早,一家四口兵分三路。
燕维安和吕三昧先去衙门,确保杨念不会提前下班熘号;
吕子亮回去取相关的身份文牒;
贺胜男赶去华家染坊,将媒人张氏请过来。
幸好杨念是个勤政为民的好官,虽然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他仍然在官衙里坐着,一进门便能看到他。
听了这两个年轻人的诉求,杨念手中的狼毫都吓得跌在了桌上。
不等他发问,燕维安语气肯定地道:“大人,您没有听错,我就是要入赘吕家,请您尽早把我们的婚书登记在桉,不日我便出征了。”
他顿了顿,“我是认真想过的,您不必再问。”
杨念抬手扶额,原本的问句只能都憋了回去。
他好像是真的老了,已经追不上这些少年人的想法。
过了不多时,其余人也都来了。
幸而先前慢慢地一直在走六礼,现在虽然急迫,但很快就能把剩下的手续全部走完。
吕三昧低头,看着手中还散发着墨香味的婚书,使劲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将眼泪憋回去。
这就……结婚了啊?
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是大龄剩女,这辈子竟然成了未成年早婚族,这过山车似的体验……也是没谁了。
“娘子。”头顶传来少年温柔的声音。
吕三昧抬头,迎上少年温润如水的眸子和灿烂的笑脸,以及……他通红的耳朵。
明明先前还在大家面前义正辞严地说着“入赘”,真成了夫妻之后,还是暴露了害羞的真实情绪。
原本在上辈子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刻正在心底里流转。
原来,这就是爱情啊。
这样才是婚姻的基础啊。
吕三昧握住他的手,泪意早已消失,冲他甜甜一笑,“相公,我们回家吧。”
燕维安差点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了!
吭哧了半天,才小小声地憋出了一个“嗯”字。
张氏直到婚书办完了,才知道发生的事情,心中简直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早最早的时候,她觉得吕家人身份低微,不看好他们能发家;
再然后,她瞧着燕维安这小子也是身份低微的,只是给吕家做工的孩子,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可这两拨人都狠狠地打了她的脸,现在,这两拨人成了一家人,还在做着让她无比吃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