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村民们低下了头,也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合适。
不,岂止是不合适!
根本就是白眼狼!
从当初的修路,到现在的建厂,吕子亮虽然以前是混蛋,可这一年他是真的为杏花村做了很多的实事啊!
看到大家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吕悠的火气才减少了些。
“现在吕子亮一个文弱的大夫都要被抓去当兵了,留下他家里的妻女和一双幼儿,家里少了男人到底是不行的。
“但我们剩下的人能做的,就是把咱们豆制品厂和茶叶厂的活计继续干起来,还要干得红红火火,少让贺氏和三妹她们操心,这才算对得起他们给咱们带来的好日子!”
村民们情不自禁地点下了头。
忽然,不远处的村道上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怀着一份希望:
是不是仗打赢了?
这样他们就不用被抽丁了!
可远远看去,马背上的人并不是官府的差役,反而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
吕三昧原本也要收回目光,可再一细看,来人可不是普通人。
竟是燕维安?!
“小安哥?你怎么回来了?”她情不自禁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迎着少年走去。
燕维安扬鞭策马飞奔而来,衣袂飘扬,竟有一丝黑马王子的感觉。
等他到了跟前勒缰下马,吕三昧才发现他脸颊通红布满汗珠,大喘气不停,头发和眉毛上都沾满了土灰,完完全全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燕维安平复了一下呼吸,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大步走到了吕悠的面前。
“里正爷爷,吕家的军户名额,是我,您等会别登记错了。”
树下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等会,小安你说什么?”吕悠颤声道。
吕子亮也勐地回过神,上前将燕维安的胳膊扯住,“小安!你在说什么胡话?”
燕维安的呼吸这时已经慢慢平复了。
他将吕子亮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笑了笑,“亮叔,你连力气都不如我,我去参军,活下来的胜算应该比你大得多。”
“不是……”
吕子亮脑子里一片迷煳,好不容易从一团乱麻里扯出来了一根线头。
“小安,你只是我们家的女婿,这军户是我们吕家的,哪有让女婿去参军的道理?”
燕维安仍然带着微笑,回头看向吕三昧。
“谁说是女婿了?分明是我入赘,我领自家的军户名额,有什么不对吗?”
所有人再次狠狠惊住!
当初宁氏是带着襁褓里的燕维安来到杏花村落脚,所以村里年长一些的人基本上都是看着燕维安长大的。
燕维安才小小年纪,和吕子亮家的女儿订婚,已经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了。
现在他居然说,他是入赘的?
还要领吕子亮的军户名额去打仗?!
这种好女婿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吧!
吕三昧也好像被雷噼似的站在原地。
但她回神得快些,伸手就把燕维安的手腕抓住,拖着他往旁边走。
两人一直走到远离人群的草垛后面。
“你疯了吗?赘婿和女婿的差别你不知道吗?”
吕三昧眼眶都红了,热泪好像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燕维安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轻笑,“三妹,你担心的只是这个?”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吕三昧拍开他的手,哽咽地道。
燕维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认真地看着她,“三妹,我不担心这个。你们一家人都对我好,我早就把你们当成了我真正的家人,所以为了你们去做这件事,是我应该做的。”
他重新伸手抹去吕三昧眼角的泪珠,“亮叔没有功夫,还不如我去,存活的几率更大。你可别做个不孝的女儿啊。”
吕三昧咬紧嘴唇。
无论是父亲还是心上人,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去“送死”?
这不就是“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性转版吗?
这要她怎么回答?
“你就会欺负人——”吕三昧带着哭腔,挥舞小拳拳砸他。
燕维安任她在自己身上捶打着,等她累了、再次平静下来,才壮着胆子将少女搂入怀中。
吕三昧吸着鼻子,埋头在他怀里啜泣,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少年温润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朝廷这次派出的领兵将领是我祖父,我在他的麾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祖父又怎么了?你们又没有相认,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谁知道还记不记得你,你只是一个小兵,哪里就能保证万无一失?”
吕三昧越想越气,又气恼地捶打了他两下。
头顶传来少年的轻笑。
“三妹,你好像马上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吕三昧的眼泪倏地止住。
她抬起头来,一眼对上了燕维安探究的神情。
等会……
好像,燕维安还没有主动把身世告诉过他们?
燕维安搂着她的纤腰,专注地看着她,“三妹,你似乎……知道我是谁?”
“我……”
好像就是一瞬间,少年的气势就变了。
虽然依旧带着澹澹的微笑,但属于勋贵世家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显露。
吕三昧舌头一下打了个结。
鬼门关那个借口可千万不能再用了!
要不然的话,明知他的身世却不告诉他,任由他被宁氏欺侮磋磨这么多年,岂不是相当于眼睁睁看着他受罪而不帮手?
其实吕三昧的这个想法是多虑了。
一切的起因,还是因为宁氏这个假象的蒙蔽,让人误以为宁氏就是流落在外的燕国公世子夫人,是燕维安的亲生母亲。
既然人家亲生母亲都不着急回去,外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等到宁氏身份揭开,桑五行找上门,燕维安却是主动提出不愿再探究身世。
至于现在他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他回心转意,从桑五行那儿知道的;
又或者是用这个身份作为情报,和南清交换了什么条件。
吕三昧绞尽脑汁飞快地思索,才小心翼翼地道:“其实是有一天……我听到师父说的。”
燕维安微微颔首。
桑五行是一直锲而不舍想让他回京城认祖归宗的,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倒是有可能。
见他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吕三昧抿唇,小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自己的身世,那你……怎么还要入赘?”
堂堂燕国公府的世孙,居然去给一个平民百姓家当赘婿,如果燕国公他老人家知道了,不会一气之下不想认这个孙子了吧?
燕维安摸了摸她的头发,“忘了我刚刚说的吗?你们就是我认定的亲人,我是为了你们去做这件事,我心甘情愿。”
吕三昧鼻头一酸,再次扑进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