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惨烈拼杀，连罗婆尼也不得不承认，敌方第三军的玄甲营确实是强军，能以一营之力抵抗第四营全力攻击，不分胜负。

王天身上受创七处，几乎是浴血而战，趁敌寇攻势稍减，他返回中军，向赵纹道：“将军！儿郎们撑不住了。”

赵纹眉毛微微挑起，连王天都这么说，看来真是难以支撑了。

王天道：“天时不对，打了这一上午，儿郎们一大半都冻伤了脚。”

赵纹抚着腕上的手镯，迟迟没有作声。

一名亲兵忽然道：“敌军！”

侧方的山丘后驰出一队人马，数量有百余人之多，其中一多半都是骑兵。这点数量在这些将领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和数百名敌寇交战至今，任谁也不敢轻视这支突然出现的生力军。

战局的转折点却是出现在远离战场的第三道枯涸河道。

摩阎那先是被编入步兵队，由于前阵被秦武的第五营迅速切割，他和张也被调去支持。

这伙敌寇与前方的列阵对战完全不同，相同的是他们惊人的杀伤力。他们全部分成小股，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人。这种阵营本来是最容易消灭的，婆雅军每阵都有一个营，近五百名军士，完全是压倒性的多数。可那些人就像利刃一样，从不同的位置切进婆雅军阵列，将婆雅军完整的阵型切割开来。

摩阎那手下的一个队仅剩下半数军士，他们追着一小股敌寇淌过溪水，却被对手甩开。眼看手下的兄弟在雪地上跋涉，疲惫不堪，摩阎那只好让众人歇息片刻。

张也道：“逃不逃？”

摩阎那喘着气道：“不逃！他们这种流寇战术，是自取灭亡！”

“这么高明的流寇战术，普天下也没几支军队能做到。”

张也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些敌寇总共二十股，攻击前阵的时候是从三个方面进击，看似杂乱，实则先分后合，严密之极。前阵空有五百人，被他们切开时，一多半都守在原地，真正交锋的不到三分之一。”

摩阎那打了个寒噤，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张也冷冷道：“看出来了？”

摩阎那回想起前阵崩溃的一幕，一个整营对只有自己半数的敌寇，却在交锋中被切得七零八落，空有两倍的数量，被切割的部分却是以少对多。看似散乱的敌寇就像一只冰冷的狼，每一口只咬下一小块，连续几口，就将一个前阵完全撕碎。可是这样的纵横分合，多达二十支的敌寇怎么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军旗。”

张也道：“那面军旗的位置，就是他们攻击的方向。嘿嘿，罗婆尼第五营，果然不同凡响。”

张也搓了搓手，“队长，此时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摩阎那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多谢张兄。但我摩阎那绝不会逃！”

张也冷笑一声，“你不逃，自然有人要逃。”

战场后方，孤立在第三道河道之后的殿后阵忽然放下旗帜，全军开拔。摩阎那浑身一震，叫道：“不好！”

库鲁也的长刀被巨斧劈断，刚抢过一杆长枪，重新上阵，便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厮杀的双方都已经接近极限，殿后阵的变动，使双方不约而同地分别向后退却。

战场上的玄甲营已经不足两个队，他们的玄甲沾满泥土、雪水、血迹，依然明亮如镜。四营也好不了多少，他们撤出二十步的距离，重新整合队伍。

另一股军士也脱离战场，秦武一手提着战斧，一手挽着军旗，在距离婆雅军中军大阵不足三十步的位置昂然走过。他手中的军旗已经成为婆雅军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军旗所向，婆雅军士卒都为之变色。在他身后，五营的军士血染战衣，如同一柄柄浴血的战刀，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秦武的战斧上不时有一团火焰流动，这样元力消耗应该非常巨大，但看见的轻松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如果木岩在一定会对这个武道门的年轻俊彦，有另一种认识。

罗婆尼没有理会远处殿后阵的变故，而是抓住时机合兵一处。四营减员达四成，余下的三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但高昂的士气和严密的阵型，无不显露出百战之师的强悍和武勇。

“督军大人！”

摩阎那一把拽住马缰。

甘路缇厉声道：“你是何人！来人啊！”

张也从后面一脚踏住摩阎那膝弯，摩阎那两腿一弯，另两只腿还站着，有些像跪着又有点像鞠躬，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在阵中阻长官的战马，当场格杀也算不得冤枉。

他顺势行半跪礼，一手仍拉住缰绳，“卑职第三军第七营步兵队长摩……”：

“一个微末的队长就敢拦本督的坐骑！滚开！”

摩阎那大声道：“督军大人！我军与敌交战正殷，胜负只在毫厘之间，督军大人怎能弃军逃生！”

甘路缇怒道：“赵纹刚愎自用，指挥无方，本督多次规劝，仍置若罔闻。留在这里，难道等死么？”

“大人！敌寇不过数百，虽然破我数营，但已是强弩之末！大人若在，敌寇必败！大人若走，我军危在旦夕！”

“荒唐！”

甘路缇喝道：“难道第三军六千余众生死，都在我一人肩上？你这等胡言乱语，是何居心！来人！把这厮叉出去！”

甘路缇踢开摩阎那，打马便行，一边道：“再敢啰嗦，便将他斩了！”

几名亲兵把摩阎那推到一旁。望着甘路缇的背影，摩阎那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张也拉起他，一边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泥。

摩阎那抬起头，“你说的出路，在哪里？”

……

库鲁也驰回中军，向赵纹道：“看到了吧？我就说那帮孙子靠不住！”

赵纹露出一丝苦笑。殿后阵的主将由督军甘路缇担任，这一营军士都来自库鲁也的第六将，如果是他以前军兵，第六将的正将没有下令，任何人都不敢私自撤退。但普兰?维萨的第三军在攻入西镜镇以西后副将战死，而自己不过是临时委派，负责指挥十几个营的军事。甘路缇身为督军，他要走，库鲁也也拦不住他。

赵纹摘下头盔，露出花白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回咱们的脸可是丢大了。三个将六千多人，竟然败在一千多敌寇手下。”

库鲁也道：“不算冤。湿汉奴的军队号称修罗界第一强军，这次来了三个正将，我的面子是够了。术师大人，退吧，大不了给维萨磕个头，最多挨几记军棍。嘿，你是术师，我琢磨着将军不大好意思让你扒掉裤子挨打。”

“以六千对一千，大败亏输，砍头都有份。即便是我术师的身份可以免死，还不被那些同僚说死。”

“咱们也尽力了。得，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这会儿咱们还有六个半营。我来殿后，你先走。等退出鸠山，整好军马，再来找他们拚命。”

赵纹笑道：“我要活着回去，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你们外面来的就是想的多。打仗哪有不失败的，打输了有机会在扳回来，在修罗界属于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跟你说，你就是想死战到底，也得把我们这些兄弟送回去。我还没活够呢！“

赵纹呼了口气，“哪里便败了呢？”他话语虽然平淡，口气中不甘却溢于言表。

王天四个营的先锋阵已经损失殆尽，剩余的玄甲营撤过第二道溪水，与中军大营汇合，接着库鲁也的后阵也全军赶来，婆雅军全面收拢。

那队骑兵渡过溪水并没有投入进攻，而是临溪列队，背对着婆雅军主力。赵纹皱了皱眉头，忽然眉峰挑起，眼中透出一缕光芒。

一名亲兵叫道：“伐楼里！”

一彪人马出现在远处山丘上，军旗在风雪中招展，看旗号，正是伐楼里的第二将。

赵纹以下，库鲁也、王天、优钵罗都如释重负，伐楼里的骑兵在最要紧关头终于赶回，有这两千精骑对敌军数百疲军，己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心头的重石还没落地，山丘上突然一阵混乱，持旗的旗头跌下马来。接着天空中下起火雨，一条条金色光痕在天空上时隐时现。同时不知道有多少敌寇四处冲出，那队骑兵被如同雨水似的火团打中，发出惨烈的叫声，勉强支持片刻，又被冲出的敌寇彻底溃散，败兵从丘上驰下，朝大营逃来，但还未接近第一道溪水，就被守在溪旁的敌寇射杀，没有一人能活着回来。

众人心都沉了下去。这伙敌寇的狡诈，远出于己方的意料。这时赵纹才隐约明白，为何将军不惜调动最强的玄甲营。

赵纹目视良久，然后道：“撤吧。”

众人都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打胜，但自己的兵力仍超过敌寇五倍，攻敌固然不足，自保仍然有余。……

木岩拿出一颗中品灵石偷偷塞给雪无极，雪无极眼睛一亮，施术之后的所有疲惫一扫而光，手掌握着灵石不停的汲取灵气，不一会损耗的元气尽数恢复，脸色恢复如初，看上去精神奕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