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关斑驳的墙头上插满了裂痕之剑。
随风摇曳,似有森寒剑意。
橘子州怀阳关。
怀阳关是橘子州和凉州两郡交接之处的一座城关。
虽说谈不上险峻,甚至有些低矮。
城上的墙砖也已经有些破败。
但是这里却是从凉州进攻橘子州的必经之路。
所以赫连沱沱特地在这里留下了三千士卒,外加强征入伍的三千新军,总计六千兵马坚守城池,想要搓搓凉州军的锐气。
怀阳关守将林康是赫连沱沱的死忠,年约四十几。
早年曾在赫连沱沱身边当过亲兵,深受周同甫的信任。
林康长着一嘴的络腮胡,满脸横肉,十分魁梧,看起来就凶神恶煞。
他在赫连沱沱麾下一贯有着猛将的称谓,就是不懂什么计谋。
赫连沱沱派他守在这里本意就是希望他能大量损耗凉州军的兵力。
此时的他瞪着眼睛看着城外乌泱泱的大军,心中毫不畏惧,在他看来赫连沱沱就是自己的皇上,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而守城的士卒除了三千老兵,另外三千新兵则有些畏畏缩缩的躲在城墙之后,看着城外的大军满脸的慌张。
城外的凉州大军列阵整齐,投石车早已布置妥当,只等徐夜一声令下就开始攻城。
徐夜与一干将领呈扇形坐在将台之上,看着城头旌旗林立的怀阳关,挥了挥手说道:
“此前早已发出檄文,降者可活,负隅顽抗者杀,派人前去叫门,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更好!”
徐夜凝眸沉声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上上之策。
尤其是优势来到了北凉这一边,则是更好的方法。
因为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军力上,都是北凉占优。
怀阳关的守将的心里防线也最容易攻破。
听到徐夜下令,一旁的亲兵手中令旗一挥!
只见三骑快马从大军之中掠出,飞奔至城门之下。
城上的林康眯着眼睛示意部下不要放箭,想看看凉州军要耍什么花样。
三骑黑甲士卒到了城下,高举凉州军旗,为首一名凉州军汉怒声吼道:
“将军有诏,赫连沱沱侵占我北方国土,引起战乱,天理不容!
如今兵势已衰,覆亡之日不远。
守城之士切勿做无谓抵抗。
须知降者生,负隅顽抗者死!”
朗朗之音在城楼之上飘荡。
听得此话的新兵眼中都露出了异样的光彩,但又畏惧林康的威势,一个个皆默不作声。
林康听到此话脸色一黑,弯弓搭箭,瞄准了城下喊话之人。
“嗖!”
一箭正中凉州军汉的胸膛,军汉应声落马。
随即城楼之下便倾洒出两拨箭雨,三名士卒尽数身中数箭身亡。
“呸!”
林康朝城外吐了口唾沫,随即眼神恶狠狠的看着那帮有些畏惧的新兵说道:
“赫连大人有令,死守此处,退缩者斩!
有立战功者定有重赏,你们都给我好好打!”
面对凉州军的劝降,林康显得气冲冲的,没有与凉州军作战过的他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徐夜看着城下瞬间毙命的三名士卒,还有那面倒下的凉州军旗,眼神逐渐变得冷漠起来,挥了挥手。
一旁的陈满仓大喝一声:
“投石准备!”
“呜~呜~”
一阵号角之声响起,只见一块块巨石从投石车猛然射出,在空中滑过一个巨大的弧线,狠狠地砸进了怀阳关内。
巨石落在城头之上,直接将一个个城垛砸榻。
躲在墙后的士卒不少都吐血身亡,血肉模糊,一阵阵惨叫声响起。
随即一辆辆攻城云车从大阵之中被推出,在弓弩手和盾牌手的掩护下开始抵进怀阳关城头。
城楼甚低,云车之上的凉州弓箭手完全可以俯视城楼射箭。
一时间城头上的守卒被压得抬不起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投石、箭雨攻击之后,一骑快马再度飞出,直奔大阵最前方怒喝道:
“将军令!攻城!”
最前方的石岩猛然转身怒喝:
“先登营何在!”
“嚯!”
五千名赤膊士卒齐声应喝。
先登营自立营之初便始终保持五千人的满编状态。
出现损失之后则会在步军中挑选精悍之士补充到先登营,以保持先登营旺盛的战斗力。
“随我登城!”
石岩举刀一挥。
“杀!”
一语言罢,先登营五千悍勇在石岩和陈满仓两人的带领下朝着襄平城墙奔去,杀气凛然!
城上的新兵何时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有的人甚至已经哭出了声,双腿之间开始流出不明的液体。
林康拔出刀指着这群新兵怒吼道:
“都他妈给我站起来!防守!畏缩者斩!”
一语言罢,林康直接把一名吓尿了的新兵一刀劈死,鲜血四溅。
在林康的威逼之下,新兵开始哆嗦着举着弓箭反击。
幸亏守军之中还有三千老兵,不然怕是战斗一开始就要结束了。
林康阴沉着脸看着已经开始登城的凉州军卒,转头看向身旁一位千夫长喝道:
“你指挥守城,我带骑兵出去杀他们一回!先打垮他们的弓弩营!”
“将军!”那名千夫长连忙出言制止:“赫连大帅有令,坚守城池即可,不需出战。”
林康怒目圆睁:“怕什么,出了事我顶着!”
林康一向是个悍将,怎么容许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城里,率骑兵出城作战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觉得只要击溃弓弩手,城头上的压力就能小很多。
听到林康的怒喝,千夫长缩了缩头,不敢再出声。
先登营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中已经抵至城下,开始攀城。
“嘎吱。”
就在先登营攻城之际,怀阳关的城门突然打开,千余骑兵在林康的率领下从城中冲出,目标直指那黑压压弯弓射箭的弓弩手。
千余名身披土黄色甲胄的骑兵还没行出多远,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从侧面传来,气势汹汹!
林康猛然转头,只见数千名黑甲骑兵人人神情冷漠,为首的薛猛更是怒气冲冲。
当薛猛看到三名骑兵被射杀之时就已经杀意四起,如今看到城中骑兵出城,便径直杀了过来。林康拎着手中的大刀,放弃了攻击弓弩营,转而向薛猛的山字营奔去。
他一直驻守橘子州,没有和凉州骑军交过手,只觉得传言将凉州铁骑说的有些夸张。
林康手下的一千名骑兵也是他精挑细选而出,他今天倒要看看凉州骑军有何了不得之处,哪怕人数落于下风也是满脸的自信。
看到林康竟然朝自己迎来,薛猛的嘴角泛起了讥笑,在两军即将冲到一起之时,薛猛长矛前举,怒吼一声:
“山字营!”
“杀!”
数千人的同时举矛怒喝,一阵喊杀之声直灌进林康的耳中。
这声怒吼让林康出现了瞬间的失神,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却见到薛猛的长矛已经朝自己刺了过来,林康赶忙挥刀格挡。薛猛一声沉喝,战马骤然加速,手中长矛一摆就刺向了林康手中的大刀。
一声清脆的声响蓦然响起,那赵家特制的精铁长矛瞬间将林康手中跟了自己多年的大刀崩断,断口之处光滑如镜。
在林康呆若木鸡的眼神之中,矛尖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穿进了自己的胸膛,甲胄破碎,毫无防御力。
加上战马的巨大的冲击力,这一矛将林康的身体带离了马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被一矛刺中要害的林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薛猛身后紧跟着的战马马蹄踩成了肉糜,面目全非。
千余名骑兵仅仅在接触的第一瞬间阵型就被冲散,接二连三的有骑卒被山字营刺落下马。
所谓精锐,在山字营面前不堪一击。
城楼上的千夫长看到这一幕眼神刹那间就变成了惊恐,气势汹汹冲出的林康转眼就尸骨无存,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在千夫长愣神之际一名先登营军官猛然跃上城头,脸上还沾着点点血迹,瞬时抽出了背后所负弯刀,反手一刀就劈死了一名扑上来的守城士卒,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赤膊人影出现在了千夫长的眼眶之中。
“顶住!顶住!”
千夫长握刀的手不断地颤抖,口中发出的呼喊此刻显得那么的无力。
怀阳关的守军开始陷入混乱,厮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高坐将台之上的徐夜目光平淡,小小的怀阳关在凉州大军面前显然没有一战之力,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看着攀附城墙,不断登上城楼开始近身肉搏的先登营士卒,徐夜颜色一寒,想起一开始被射杀的三名劝降士卒,冷声喝道:“破城之后,一个不留!”
一旁的步军主帅陈满仓闻言怒气冲冲的起身,径直去传达命令了。
看着一下子变得有些冷酷的徐夜,陈满仓脸上带着一丝犹豫的说道:
“城中应该还有一些临时征召的新兵,全部杀了会不会杀伐过重?”
“军令在前,降者可活,既然不降,只能杀!”徐夜淡淡的说道。
陈满仓点了点头,便继续看着战事。
徐夜缓缓起身,指着那前方辽阔的橘子州疆土说道:
“一座城一座城的打过去,伤亡太大。
我凉州军令即出,绝不动摇,必须以铁血手段威慑敌军,让他们不战而降!”
“诺!”
将台诸将纷纷起身应喝。
战斗从清晨开始,到下午时分已经结束,来来往往的凉州士卒正在打扫战场,满目尸体。
一名守军千夫长见城门被攻破,大队骑兵涌入城门之后颤颤巍巍的放下了武器,跪倒在地,企图能逃过一劫。
进入城中的薛猛虚眯着眼看着这位千夫长问道:
“开战之初,为何不降?”
千夫长愕然抬头,哆嗦着说不出话。
“不降可以,为何射杀劝降士卒?”
薛猛再度开口。
千夫长的眼光顿时惊惧。
一道寒光闪过,千夫长人头就滚落一旁。
薛猛收刀入鞘,冷冷的说道:
“给了你们机会,可惜你们把握不住啊!”
一战结束,怀阳关守军六千人皆死,无一活口!
徐夜用六千人条生命在告诉所有叛军,凉州军军威绝不容侵犯,军令即出,必须遵守。
怀阳关陷落,守军全军尽灭的消息飞速的传遍了橘子州境内,闻者无不惊惧,各城守将战战兢兢,不乏一些想活命的人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的后路。
夜晚时分
凉州众将齐聚一堂,徐夜指了指橘子州的地图:
“橘子州境内还有不少城池,我欲分兵攻打,最后大军齐集橘子州城下!”
众将脸上冷酷,静等徐夜发令。
徐夜偏头看向右手边的步军将领说道:
“依旧是陈满仓、王汉月各领一路,分头攻击,山字营陷阵营予以配合。
我大军铁骑暂时驻守怀阳关,静待你们佳音!”
“诺!”
薛猛陈满仓等人毫不犹豫的应喝。
徐夜的目光缓缓扫过即将出征的众人说道:“老规矩,先劝降,后攻城。我相信现在的橘子州守军应该学聪明了!”
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笑容,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再好不过。
在怀阳关修整了两日的凉州大军随即兵分两路,开始扫荡橘子州境内的城池。
只因怀阳关惨剧在前,橘子州境内的守将再无战心,面对那乌泱泱的凉州军旗,不少城池都望风而降,两路大军进展神速,接连攻城拔寨。
甚至有些城池的守军面对凉州军的攻城,新兵和老兵直接发生了火拼。
一边想活,一边犹自想要坚守,还没等大军攻城,两边就先自己打起来了,弄得连攻城的凉州军卒都哭笑不得。
一封封捷报从前方传来,陈满仓一张张的翻看,抬起头面露佩服的看着徐夜说道:“你这手杀鸡儆猴玩得好啊,叛军的胆怕是都吓破了。我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橘子州全境,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橘子州城了。”
陈满仓现在终于知道徐夜一番铁血手段给凉州军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徐夜对于自己的做法竟然起到了这么好的效果也是略微有些吃惊,不过依旧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赫连沱沱临时拼凑出来的守城之卒无非就是想消耗我们的军力,可惜他失算了,哈哈,兵无战心,何以成军?”
徐夜本不愿意杀掉那些可能有些无辜的士卒。
但是徐夜更不愿意看到手下的凉州士卒出现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