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个人的角度,赵三里应该跟其他人一样畏缩后退,可是站在一个直臣的角度,他硬生生让自己那颗畏惧的心变得坚定起来。
身体在颤抖,他的心却没有丝毫颤抖,因为他已经做好死在这个齐人将军刀下的准备。
随着陈华越来越近,杜云生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而赵三里也因为害怕而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利刃划过脖颈的痛楚并未出现,倒是铿锵一声刀尖入鞘的声音传入耳中。
赵三里慢慢张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陈华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有些讶异,为什么这个齐国将军不杀了我?
陈华笑容十分灿烂:“陈某人虽然是个丘八,可是陈某却不是一个滥杀之人,更不希望自己的刀上沾染直臣的鲜血。
云生,先把他关起来,一些不利的言论总是很容易煽动别人的。我大齐十万大军已经开拔,三日之内必定会到武威城外。届时再来处理这个不怕死的言官吧!”
杜云生点点头,阴沉着脸让宫廷禁卫将人压下去。
即便是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赵三里还是不知好歹的嘶吼着:“二皇子,你不能就这么把北凉给卖了啊!”
朝中大臣大多心有戚戚,哪怕是那些平时对赵三里不待见的官员,心中也对赵三里生起了敬意。同样的情况下,他们自问没有这个胆量和这个本事梗着脖子跟杜云生唱反调,所以他们觉得赵三里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同时,也有不少人觉得赵三里是个愚不可及之人,因为在时势的逼迫下,任何人都只能低着脑袋做人。像赵三里这样完全不管不顾,将自己的生命和家人的性命全部都当做筹码,并不是明智之举。
赵三里被拉走,朝中顿时安静了许多,陈华扫了一眼,目光几乎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停顿,而后回头看了一眼杜云生,这才道:“本将虽然只是大齐一个小将,却也不忍看到北凉变成一片焦土。没有人喜欢战争,但是如果一定要发动战争,北凉根本就不是我大齐的对手。
诸位都是读书人,都知道战争会给黎民百姓带来多大的祸害,我大齐的皇帝陛下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会让我等出使北凉,希望商量出一个妥善解决的方式。
可惜,杜仲静冥顽不灵,根本不肯合作,反而还打算动武,好在云生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他决定并入大齐,让百姓免除兵灾。
如果各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本将提,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本将都会写折子上报内阁,而且折子是一式两份,一份呈送内阁,一份由司礼监李公公亲自呈送给我大齐皇帝陛下。
陛下金口玉言,如果北凉和平并入大气,免除北凉三年税赋,只要有人敢叛乱,一次叛乱减少一个月,直到减完为止。三年时间减完之日,便是我大齐漠北三十万边军北征凉地之时。我话说完,如果各位大人没有其他疑问,可以先散了。”
文武百官没有一个站出来说有疑问的,就算一些心里有疑问的也没打算当着陈华的面说出来,赵三里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儿,谁闲着没事敢这么干!
不过在这些臣子离开之后,却是各怀鬼胎。
有的人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让家人变卖田产、准备好静音细软,有的人回去之后如丧考妣,开始联络人手,还有的人回去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杜云生已经预料到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解决,所以他命令城卫军的人加强防卫,特别是一些手里握着兵权的武将,家门口都有人守着。只要稍微有点异动,马上就会有人把消息告诉杜云生。
陈华对此表现得十分淡定,四国馆外面的守卫都没更换,全部都是之前的人马。只不过越是接近陈华和李宝平的居所,就会发现守卫越来越严格。
表面上看整个武威城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实际上,已经有不少官员的家眷搬离了武威城,有些衙门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除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当官的基本上都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两天过去,圣旨张贴,老百姓们众说纷纭,但是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北凉是北凉人的北凉,如果变成了大齐的北凉之后,他们的日子还会不会这么好过?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们,因为只有真正变成了大齐的领地之后,他们才知道北凉是不是会跟大齐人一样。
陈华说的没错,没有人喜欢战争,大多数人发动战争的理由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武威城内的一些变化并没有逃过陈华的眼睛,谢绝和褚邺带着的人,现在已经分散进入武威城内。就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有问题,这一点是陈华心中的担忧,也是杜云生心中的担忧。特别是杜云生,每次看到老爹杜仲静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他就感觉心砰砰乱跳。
“报!酒泉急报,酒泉将军甘自立造反,兴兵两万,号称是要进京勤王!”几日之后,该来的还是来了。圣旨已经明发天下,不少老百姓都看到了圣旨,同样,酒泉将军也看到了圣旨。
在看到圣旨之后,甘自立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做出了造反的打算。
酒泉、武威、张掖三镇就是北凉四镇剩下的三镇,而酒泉因为接近北狄的缘故,这里的驻军比张掖的驻军要多五千。甘自立造反,把杜云生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马不停蹄的去四国馆找陈华商量对策,可是到了四国馆之后,才知道陈华不在四国馆,而是去了天牢。
天牢里面关押的人都是重犯,唯一的例外,便是那天在大朝会上不给杜云生面子的赵三里。
杜云生来不及多想就直奔天牢,他必须要找陈华商量对策,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事,也不是北凉的内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