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疯狂摇头:“我、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给老娘跪着!”
林桃抱着二妮转身,说了句:“都回家。”
张大山慌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娘!您相信我啊!”
见老太太不理会。
转向芮娘喊道:“芮娘!你给咱娘解释一下啊!你不会真想当寡妇吧!两个娃不能没有爹啊!”
许芮不时回头看张大山。
再看老太太,她不敢吭声。
许芮内心无比纠结。她曾经那么恨张大册,恨了足足九年。
近千次想象着,用各种方法,杀死张大山。
可刚才那句话,就像跟钉子一样,钉在她的心上。
自己成寡妇,她无所谓。
可大妮才七岁,二妮才六岁。
没了父亲,别人怎么看?
将来两个孩子出嫁,没有父亲,婆家人又会怎么看待她们?
走过余氏身旁时,余氏弱弱的唤了声:“娘。”
林桃没应声,而是抱着二妮去了东屋。
“奶?您伤着了吗?”张大妮急得一头大汗。
二妮一落地,爬上床,抹去姐姐额头上的汗珠子。
“放心吧,没人能伤着奶。”林桃说。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张大妮忽然开口,林桃一时没反应过来。
“恩!二、二、二妮、也、也不、不、不信。”
揉了揉二妮的头顶,林桃笑了笑。
二妮结结巴巴的,把今儿拜师的事,说给张大妮听。
张大妮高兴得不行,唯一能动的手,拉着二妮,亲了又亲。
“妮子,你一定要好好学。学成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奶的身体。让咱奶,长命百岁。”
林桃眼皮直抽抽,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妮,真会说话。”
这鸡飞狗跳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明天就想寿终正寝。
“你啊,也得快些好起来。有啥想学的?奶也给你找个师傅去。”
张大妮直直的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
“好了好了,养伤的这些日子,你也别闲着。认真想想,学门啥样的活技。到时候,你嫁人,我也能多要些礼金。”
不知为啥,她是越来越看不得大妮的眼泪了。
这小女娃,不像余氏,不会猫哭耗子,假慈悲。
更不像他爹,动不动就上演鳄鱼的眼泪。
她比许氏更倔强,更认真的活着。
明明生活对她不善,她却依然对生活,弃满希望。
林桃吸了吸鼻子,转身要走。
“奶!”大妮出声。
“我早就想好了。想跟着奶学。”
林桃疑惑侧目,指着自己。
“跟我学?”学啥?学打架吗?
自打来这,细想回去,自己不是在打儿子,就是在打儿子的路上。
张大妮认真的点头。
“我想跟奶学,学习怎么能好好活着。学着怎么保护家人、怎么让家人不饿肚子。”
林桃眉头挑得老高。
张大妮眼角溢出泪光,把脸转开,声音哽咽。
“娘被打的时候,我想保护她,可我做不到。”
“娘把吃食给我们,自己背地里吃泥,我想给她找吃食,可我做不到。”
张大妮转头回头,一双眼红如宝石。
“我想做的这些,奶都做到了!所以,我想像您一样!”
张大妮倔强的眸光,似一记重捶,击打在林桃心上。
“好!”
林桃离开东屋。
老张家院门外,村人们拧着大仙走了。
张大山一声声喊着知错了。
“这是干啥呢?”
“大山啊?咋在门前跪着呀?”
张大山哭鼻抹泪的抽泣着:“阿爷、阿奶。我做了错事。”
“一家人,啥事儿不能关了门说?非得跪在门前啊?”
“就是,她一个做娘的,能和自个生的儿子较真不成?”
“来来来,和阿奶进去。”
跪得太久,张大山膝盖发麻,半晌才爬起来。
三人前脚迈进院门,石凳上的林桃,问了句:“谁让你进来的?”
老太太不乐意了,指着林桃说。
“咋滴?我让他进来的!”
张大山扑通一声跪回门外。
老爷子伸手就拉:“跪啥跪!不就是被那方大仙骗了吗?又没真被骗钱。”
“他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您二老想为他做主,行啊!”
林桃摇着蒲扇。
“您二老养他呗。反正打小,您二老也疼他。”
老太太急了。
“我养他?我七十岁的人了,自己都养不活,拿啥养他?”
“拿啥养,那就是您老的事了!割肉也行,乞讨也行,我就管不着了。”
林桃指着院门。
“打今儿起,他要是敢进这个门!我就要拿他去问官。毒害亲娘的罪,十个脑袋都能给他砍干净喽!”
“娘!”张大山哭起来:“您这是要撵儿子走啊!”
林桃摇着蒲扇走上前去。
“您二老要进来吗?”
老头老太太瞅着张大山,一脸心疼。
终不过,长叹一声,相扶而入。
林桃蹲在张大山面前。
“张大山,八两银子,就能让你连血肉亲情都不要了?生你养你二十几年,还抵不过那白花花的身外之物?”
“八、八两?”张大山瞪大了眼。
林桃指着不远处的张大海:“老三的讼师钱,给了十两。”
张大山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林桃起身,没有一丝犹豫的关上了院门。
灶棚里,余氏随着关门身,打了个激灵。
心惊胆战的偷瞄老太太。
见老太太没有往灶棚里来,提到嗓子的心,才又落回去。
自己这眼珠子,是被狗舔了吗?
当时若上去帮帮忙,老大被撵出家门,自家这二房,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大银锭子啊!
“嘶……”想得出神,手被烫了。
端着一盆煮好的土豆放到石桌上。
余氏拿碗装了两个,捧到林桃面前,唤了声:“娘。”
“娘别气坏了身体。”
林桃还没吭声呢。
张小胖跑过来,毫不客气的指着余氏。
“娘,你好意思说大伯?你呢?自己不上去帮奶就算了,还拦着我和爹!”
“张小胖,你胡说什么!”余氏反驳。
“我胡说?”张小胖摇了摇林桃。
“奶!我可没胡说。我娘刚才说了,怕受牵连,不让我和爹上去帮忙!”
张小胖一拍胸脯。
豪气云天道:“我可不是我娘!奶待我好,给我找师傅,我就待奶好!这就是、就是、就、就是……”
“人心换人心。”林桃捏着眉心。
摆谱摆到忘词,也真是没谁了!
余氏急了,一把拽开张小胖,在林桃脚边跪下,嘤嘤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