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被砸得稀烂,张运成一家被二十几个婆子,按在地上。
婆子们抓的抓,挠的挠。
黄香月好好一张脸,被挠得血呼呼的。
张运成被打得一脸的血。
张运成的爹,还有那么一口气,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张运成的娘,早就不动弹了。
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没气了。
现场那叫一个乱。
门外围观的人里,也有人上前指着黄香月骂。
“骗子!把钱退给我们!”
张有小小的手,拉扯着那些婆子:“放开我爹娘,别打了!别打了!”
一个婆子反手就给了张有一耳光,生生把他抽飞出一米外。
躲在门边的张巧,看着弟弟、爹娘、爷奶被打。
哭得那叫一个惨。
她后悔了,后悔来到县城。
更后悔听她娘的话,去骗张大妮。
曾经自己向往的生活,并没有以前上山种地来得踏实。
“别打了,我们赔就是了。”张运成奋力推开那些婆子。
被扯得衣不蔽体的黄香月,就那么坐在地上。
任由婆子们,冲她吐口水,扯头发。
“娘?娘?”张有冲过去,搂着黄香月。
可任他如何呼喊,黄香月都没有一点回应。
“你别吓我呀娘!你说句话啊娘!”
一个肥婆子,揪着黄香月的头发,狠狠的踹着黄香月的头。
“别以为装傻,我们就能放过你!你瞅瞅我这头发,都枯成啥样了!”
瘦小的黄香月,被甩得左摇右晃。
一拽头发,生生被肥婆扯了下来。
张月看向门外,连滚带爬的跪在林桃和张大妮前面。
“大妮姐,你救救我家。救救我家吧!”
林桃看向张大妮,这丫头从来心善。
不会真想管吧?
“张月你还小,这事让你爹娘处置吧。”大妮扯着张月的手。
张大妮以眼神回以林桃:奶,我记住的。不会再做烂好人。
林桃满意点头。
如果做尽了坏事,道歉有用,还要王法来做什么?
可张月死死的拽着大妮:“大妮姐,我娘只是一时糊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娘一回。”
见张大妮不说话,张月又求起林桃来。
“林奶奶,我娘糊涂,您就放她一回吧!月儿给您磕头认错!求您救救我娘吧!”
林桃扶着张月的小身板。
“张月,你是个好的。可你爹娘做的事,迟早是这么个结果。她做这事前,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作坊里,张运成拿出近百两银子,在那挨个的退。
有些拿回银子,啐上一口,也就走了。
可有些不依不饶,闹着要张运成加倍赔偿。
张大山呵呵笑着,大叫:“活该。”
还和张大海击掌:“爽快!”
“我家东西,是这么好偷的?”张大海乐坏了。
林桃瞟向张大海:“嗯,你知道就好。”
张大海立马蔫了,苦着脸道:“娘,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黄香月家银子赔了个精光。
一家人落下满身的伤。
黄香月又笑又哭,像是疯了一样。
张运成被那些没退到钱的围攻,打得口吐鲜血。
退钱的人撒完气,只留下一地狼藉。
房东上去就撵人:“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出我家宅子!”
张运成免强爬起身,把爹娘和黄香月,扶到作坊门口。
林桃走到黄香月面前。
“看这报应的程度,你恶事做得比善事多呀!”
“为什么?”
“哟,没疯?还能说话呢?”林桃冲黄香月比出个大拇指。
这婆娘演技真好。
林桃蹲下来,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张巧。
俯在黄香月耳边低语:“因为你骗去的,不是真正的肥皂的配方。”
“你想想,草木灰水洗在脸上,脸能不烂吗?”
黄香月倒抽了一口凉气。
“从一开始,张大妮给的方子就是假……”
林桃摇头:“大妮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家也不可能制得成肥皂。”
“只不过,大妮心善,觉着蜂蜜不易得,所以没有告诉你。能洗脸的肥皂里,是加了蜂蜜的。也是巧了,大妮为了不让张巧有心里负担,这才没说全方子。”
“草木灰水和油脂反应出来的肥皂,洗手洗衣,都没啥问题。清洁度也非常的好。”
林桃勾着嘴角说:“可有一点,如果草木灰水的量没有把控好,日子久了,洗脸等同于毁容。”
黄香月瞪着满是血丝的眼,似自言自语道:“是你、是你害得我家也了这样。”
林桃懒得和她辩。退到一旁。
张运成和吓傻了的张运全,提着两个简单的包袱。
扶着受了重伤的爹娘,如丧家犬般的离开了山刀子城。
张月和张巧,满脸泪痕的扶着疯疯癫癫的黄香月,跟在后头。
作坊里,几块刻着‘五’字的等级腰牌,成了没人要的垃圾。
张大山冲远去的张运成喊:“这就对了,回张家屯子去种地吧!”
“这就是你家的命啊!”张大海不忘补刀。
这一晚,张家大多数人,都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进入梦梦乡。
与林桃同样失眠的,还有张大海。
躺在床上,他开始回忆母亲这些天,做出的所有决策。
从闭店收泔水,到背地里买断了猪胰脏。
又到让张大山敲锣,迫使黄香月赌气降价。
再到找人兜黄香月家的底。
那时,娘只告诉他,稳住价,等日子。
此刻他明白了,娘一直在等那些婆子,被黄香月的肥皂毁容。
以前他见过人下棋,而娘做的这些,仿佛就是在下一盘棋。
每一步的选择,都是在为下一步,埋下伏笔。
直到最后,端掉对方的老窝。
做买卖原来不只是,买进卖出。还有这么多道道。
张大海两眼憧憬。
就像是沙漠中的迷途者,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翌日。
母子四人,商量起宅子的事来。
“和我玩黑吃黑,他还太嫩了。”
林桃把张大海拉过来,低语半晌。
又问张大山:“你以前不是常在县城混吗?”
张大山点头,而后连忙摇头。
“娘,说不上混。就、就只是常来。偶尔去赌上两局,认识些人罢了。”
“认识人就好。你去打听一下,那简公子常在哪里出入。”
张大山像是想起什么,低呼了声:“娘、又、又要套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