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李建成满怀心事的合上眼，东宫鸦雀无声，只有星星烛火在冬夜里泛着光明。

今夜的长安城并不平静，离皇宫不远的秦王府，一道道人影在后门穿梭，府外平静如常，但府内却灯火通明，照亮着简朴的秦王府。

李世民穿着普通的长袍，正襟危坐，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火炉。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似乎随时会吞噬一切，恰如李世民现在强压着怒火的心情。

“太子从宫里出来，本王才得知他回了长安。”李世民久经杀伐，早已不复翩翩君子模样，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冷峻：“有人冒死把消息送到秦王府，诸位猜猜，太子殿下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城？”

房间中跪坐着五个人，有浑身散发着儒雅气息的谋士，也有目光中透着杀气的将军。

“算算日子，太子殿下应该已经攻破江陵城了。”有人答道：“只是，他不留在江陵安抚当地的百姓，为何突然回京？”

“在下并不这么觉得。”一位谋士摇头道：“萧铣拥兵数十万，即便太子殿下攻克江陵城，依然还有许多事要做，况且，他若是真的攻下江陵城，定然会将萧铣押送回来。”另外几人纷纷颔首，觉得此人言之有理。

“萧铣早已如同丧家之犬，莫非太子殿下还能兵败不成？”先前开口之人皱眉道，顿了顿，他朝着李世民拱了拱手，问道：“还请秦王殿下明示。”

“玄霸去了江陵城。”李世民没有直接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场间几人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人，很快便反应过来。

在他们面前，李玄霸只能算是一个孩子，但没有人真敢这么想，尤其是李玄霸这两年所做的事，完全有理由让他们对他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既然南隋贸然插手江陵的事，太子殿下自然只能含恨退兵。”有人打破沉默，摇头道：“这次本是秦王的机会，可惜太子殿下的反应也极快，抢先进宫面见了陛下。”他没有推测李建成面圣的结果，因为李世民的脸色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无功而返，我等不如在陛下面前参太子一本？”那武将阴恻恻的说道：“即便暂时不能改变陛下的心意，也能让太子丢些脸面。”

“侯将军，千万不可。”侯君集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转向李世民，见李世民面色平静，知道他早有定夺，便也就住了口。

“宫里发生了什么，我等并不清楚，如果父皇不打算怪罪太子，有人上奏反而会惹怒父皇。”李世民的语气恢复平淡，他看着侯君集说道：“或许父皇现在还未就寝，正在等着本王或者朝臣进宫面圣。”

李建成刚回长安，李世民就知晓一切并进宫面圣，这能说明许多问题，且不说能否让李渊责罚李建成，单是李世民的居心以及消息的灵通，就足以让李渊产生忌惮，所以李世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这次本是降低李建成声望的极好机会，但李建成应对的太果断，没有给李世民任何机会。那几人听到李世民的话，明白他不会冲动，顿时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太子终究是无功而返，即便朝臣不敢当面嘲笑他，但他的举动，定然会引得别人轻视，所以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他可能会劝父皇对外用兵。”对于当前的局势以及李渊和李建成的为人，李世民分析的十分准确。

“秦王殿下所言甚是。”有人接话道：“唐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番从江陵退兵，必然会影响大军的士气，如果太子殿下提出征讨北隋，陛下必然不会反对。”

“如果真像萧大人说的那般，秦王殿下该如何应对？”几人中一直很安静的那位年轻武将紧张道：“秦王殿下刚刚消灭大秦，大军正在休整，太子或许会借此让秦王殿下不得领兵。”

“志玄，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萧瑀笑了笑，说道：“北隋不比大梁，其将士皆是能征善战之人，即便太子请命，陛下也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领军，三公主与驸马正率军提防突厥，朝廷只能让秦王殿下与太子共同领兵。”

“他是太子，三军统领的位置自然是他的，若是灭掉北隋，功劳岂不落到了他的身上？”侯君集不喜道：“秦王殿下，您还不如不去！”

“为何不去？”李世民失笑道：“侯将军，对于本王而言，大唐强盛起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本王很乐意协助太子攻打北隋。”

聊了许久，李世民对于李建成没有受到责罚之事也不再耿耿于怀，他更关心以后的事。

“秦王殿下，明日早朝时，您万万不可率先提及讨伐北隋之事。”谨慎起见，萧瑀提醒道：“太子兵败一事您都能隐忍下来，若是在朝堂上错言，很容易让陛下生疑。”

唐军还在回京的路上，李世民不应该在得知此事之前提及攻打洛阳，否则在李渊心中，要么李世民极为愚蠢，要么李世民事先知道了江陵之事。

李渊是夜里刚刚收到消息，结果李世民第二天便提出讨伐北隋，其中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多谢萧大人提醒。”李世民拱手道：“天色已晚，萧大人明日也要上朝，您不方便与本王一道进宫，只能劳烦您深夜回府了。”

“本该如此。”萧瑀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告辞，李世民等人起身相送，一直将他送出院子。

“外面天寒，秦王与诸位请留步。”萧瑀回身拱手道：“明日早朝前，下官会提醒几位大人见机行事，还望秦王您能沉得住气。”

......

子时已到，宫中安静如常，御书房中的李渊自嘲的笑了笑，暗道自己想多了。

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太优秀，这本身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身为帝王，这反倒令人担心起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明争暗斗，李渊如何会毫不知情？李玄霸身在南隋，与自己只有父子之名，李元吉骁勇，性格却很暴戾，想到种种事情，李渊哪还有心情批阅奏折？

“生子当如孙仲谋，朕的儿子中，可有好几位呢！”李渊自言自语的苦笑道。站在他身边的太监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