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笑了:“你们既然说好了,我就叫人寻阴阳看日子吧。”
打发走了智清, 淑娘起身来到西尽间, 小草又去义诊上忙活了,只有杏儿在做针线。
杏儿看见淑娘进来, 忙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来:“表嫂找我有事?”
淑娘拉着她坐下:“刚才智清来找我。”
杏儿脸变红了:“表嫂,我……”
淑娘笑着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小草有没有成亲的打算?”
杏儿摇了摇头:“表嫂不问, 我是不想说的。我跟小草一起住, 私下里是问过她的想法的。小草说,她如今年纪还小,如果现在就嫁了, 婆婆一定会催着要她生孩子。可是医书上说了,年纪小的不好生孩子。她想着拖几年, 至少等她二十岁了再成亲。”
淑娘没想到小草竟然跟自己一样, 不想过早生孩子。在古代人眼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不想生孩子可不算是个好事。
不过目前吕江还是自家的下人, 小草可以用这个做借口拖到吕家人身契期满再成亲。那时候她就快二十岁,生孩子不会有问题了。
因智清跟杏儿定亲是前年的事,因此寻了阴阳先生看的日子选在了五月初七, 反倒赶在了张留的前面。淑娘先叫人去华阴县通知蒋家,晚上又告诉给丈夫,叫他请几位僚属到时候也来吃酒。
施禹水听了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把日子定的晚一点?等我们到了施州再成亲?现在我的调令随时都会下来, 还得赶着办喜事?”
淑娘只觉得丈夫自从知道跟滑州不会再有交集,态度就完全变了个样。她心里叹气,嘴上还是耐心地劝说:“郎君不要着急,听我说。你今天才从陆知州那里知道三皇子要替你调职的事,陆知州把你选择施州通判的消息送回京里要小半个月。等到调令下来,传到安化县又要小半个月。”
“不说光是这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月功夫了。三皇子毕竟不是官家,不可能张嘴一说就能给你个施州通判不是?跑官也需要花时间。两样加起来不得两个月功夫?如今才四月间,智清成亲怎么也耽误不了郎君上任。”
“还有一件事。郎君你今天这样失态,刚才跟僚属吃酒的时候,有没有说出来自己要升官的话?万一不小心说了,会不会被人知道你跟三皇子有这样暗地里的行为?”
施禹水多少冷静了一点儿,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是。”他这会儿也有点懊悔,不该在没有调到施州的时候就这样得意忘形,两个月的时间不短,这期间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淑娘看着他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里儒雅的形象,笑着对自己说:“多谢娘子提点。”不知怎地,心里竟打了个冷战。
县衙属官知道县令的护卫要成亲了,都跟智清说恭喜,又说到时候一定去吃酒。
姜娘子私底下跑来找淑娘,问能不能给吕江和小草也一起成亲。
淑娘想了想,不能把小草不想早生孩子的借口说出来,也不能把吕江还是奴籍的事说出来,便另寻了一个借口:“智清是年纪实在大了,等不得。吕江才多大?况且小草比杏儿也小半岁多呢,姜嫂子不用这么急。回头春花也嫁出去,我这边就没有人能用了。”
“今年又赶在官人任满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好在安化这里雇女使。还是要先委屈小草一年半载的,也委屈吕江了。”
姜娘子没有话说,只得回去了。
四月底,蒋家舅姥爷、大平跟田氏一起来到县衙,又住进了西厢客房,预备着参加婚礼。
杏儿有些不高兴哥哥嫂嫂不来送自己出嫁。
还是田氏告诉说,本来儿子儿媳都要来的,可媳妇有了。她进门多年一直没有开怀,这次好不容易怀上,自然是留在家里养胎了。要不是她怀相还好,自己都不一定能来呢。
杏儿这才释然了。
田氏又到淑娘这边,问她怎么不给小草也一起成亲。
淑娘这次又换了个理由:“上一回把几个人定亲放在一起办,虽说各样事都有人接手,还是把我累得够呛。打那以后我就想,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干了。这次杏儿成亲,我一看小草不是小半岁吗?那就再等半年再给小草成亲吧。”
田氏笑着说她:“一次累点就累点,办两次不是要麻烦两次吗?人家送礼的虽说两个人送两份礼,可一块办了请酒不是也能少一次?”
淑娘忙说不差这一次请酒,宁可多麻烦一次,也不能累着。
田氏羡慕地说:“到底跟我们庄稼人不一样,我们倒是宁可累一次省些钱呢。”
王大的浑家张娘子过来说收到了长社县的来信:“大娘子,这是罗娘子写来的信。”
田氏忙说自己要去跟杏儿说点成婚的事,淑娘看起信来。
罗娘子在信里说,弟媳妇周氏在四月初六那天把出了喜脉,三天后又从京里传来周氏的大哥中了二甲进士的喜讯。罗家这么多年来,祖上从来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现在亲家家里出了个进士,带挈罗家脸上也有光彩。幸亏当年自己听了淑娘的话,给弟弟定下了周氏。
淑娘看的笑了:“张嫂子,是王二他周家的那个大弟弟,叫周顺的,中进士了。”
张娘子也笑了起来:“那可好,奴家回去跟郎君说,叫他给二弟道喜。”
淑娘却叫张娘子吩咐厨房里今天晚上做顿好的来:“舅姥爷一家今天也来了,正好又知道王二他弟弟也做了官,做点好的当庆祝吧。叫你男人去买些酒回来。”
张娘子答应着出去了。
晚上,施禹水回来吃饭,却见淑娘正指挥人把晚饭摆在二进院的大厅里,便诧异地过来问她做什么。
淑娘笑着告诉他:“一来今天舅姥爷一家子过来了,要招待他们;二来嘛,王二他弟弟周顺中了二甲进士,也该给他庆贺一下。”
施禹水点点头:“那是应该的。”
当天宴上,王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脸上却不见喜色。
王大看到兄弟的样子,私下去找他问怎么了。
王二很苦恼:“大哥,我总觉得顺哥儿不把我当哥哥看。早先我把娘跟爹合葬了,顺哥儿那时候可气坏了。现在他当了官,会不会再把我娘的遗体带走?”
王大觉得不可能:“我记得你们这件事经过官吧?大官人后来也说,这个事苏州那个县令判得没错,按照朝廷律法二婶就该是跟二叔合葬。”
王二清醒了一些:“我都忘了。大官人确实说过这话吧?”
王大点点头:“你要不信,再去问问大官人?”
王二连忙摇头:“算了,大哥说的话我怎么会不信。”
两兄弟这番谈话外人并不知道。
越来越近成亲的日子,智清高兴得什么似的,进进出出都喜气洋洋的。遇到衙役、兵士打趣他,他也只是一脸笑意。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七这天。
头两天已经完成了催妆、铺床礼,智清住的屋子装饰一新当做新房。杏儿在自己屋里大妆了等候。
智清骑马带着媒婆花轿等从县衙大门出发,来到三进院接上杏儿绕县衙转一圈,再从大门回到后院大门口。
青毡从一进大门一直铺到二进西厢房门,媒婆引着杏儿下了轿子踩在青毡上。几位属官家的小孩子们充当了拦门的儿童,王大两口充作智清的家人招待来客。
行礼时,智清没有亲眷,就拜了县令两口跟县衙的属官们。
然后杏儿进了洞房,智清到前院来招待众人吃酒。二进大厅里还是招待女客,淑娘便让田氏把杏儿也接出来吃点东西:“表妗,这边都是女人家,让杏儿也过来吧。”
因智清没有爹娘哥嫂,本来是王大浑家张娘子在新房里陪杏儿坐着的。田氏虽然觉得杏儿上头没有婆婆磋磨,可这时候难免觉得男家人丁单薄了些。听到淑娘的话就答应了。
郑娘子只带了自家生过孩子的媳妇们过来,见新娘子出来了,就开口叫杏儿跟儿媳亲近亲近。
杏儿在席上敬了一圈酒,果真在郑娘子大儿媳身边坐下,低声请教起来。
淑娘心里略有黯意:自己已经想要孩子了,可调养了这么长时间,跟郎君也好好地,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最近一个月,虽然不明显,可郎君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孩子的事都说不准,淑娘如今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席上众人正吃得高兴,前院突然喧闹起来。
淑娘忙向张娘子说:“想是谁吃多了酒撒酒疯,你过去看看。顺便叫姜嫂子多做些醒酒汤来。”
张娘子去了一下就惊慌地回来了:“大娘子,有几个很凶的差人把大官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