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智清王大先后回来,淑娘先叫王大回话, 得知丈夫需要留宿村子不能回来, 就打发他回去吃饭歇着,然后才把智清叫来。
智清说得很详细:“小的先到白岩河镇上饭馆客栈里打听。有一家客栈掌柜的听了小的描述, 说初二那天晚上倒是有个年纪不轻的妇人住店。掌柜见她面生,好心问她怎么独身一人, 那妇人哭着说自己跟着男人来这边做事,不想无缘无故突然被休了。还拿出一张休书来。”
“客栈里有些客人见她说的可怜, 还帮了几句, 倒是没人真的接过休书细看,又问她有什么打算。妇人说,自己想回家乡去, 打算住一晚,第二天到码头去打听有没有回家乡的船只。掌柜的就让她住下了。初三一大早, 妇人就退了房走了, 说是早点儿到码头上去打听船。”
“小的又到码头上去,见有不少脚力在那里等客, 就拿了几个钱出来问有没有人在昨天早上见过一个妇人上了昨天县太爷乘着走的那艘船。就有一个人出来说他一连几天都给县太爷家往船上搬东西, 所以一大早就来等着。确实见过一个妇人,天还没亮就来到码头,还跟县太爷要坐的那艘船上的人说话, 后来拿了什么东西给船上的人,就上了船了。”
“小的怕错了,又问了他看到的妇人的衣着年纪体型等, 回头跟客栈掌柜的核对过是同一个人。刚才回来又找吕老爹问过,钱氏确实有那样的衣服,身高年纪也都对得上。小的估摸差不离就是钱氏了。”
淑娘点点头,叫做智清也回去吃饭休息,正想揣摩一下前后经过,却见杏儿在西次间门口探头探脑,遂笑着叫她过来:“杏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杏儿低了半天头,忽然抬头说道:“表嫂,刚才那个人,是叫智清的?”
淑娘笑着答了“是”,看看杏儿的脸色猜测道:“你是看中了智清?”
杏儿闭上眼,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娘说,这两个都好。我前几天就跟小草说好了,我第一个说上话的不管是谁,我就定下来是这一个,不再改了,免得跟小草冲撞了。”
淑娘低头想想,觉得杏儿的想法也比较实在:爹娘给出了两个人选叫自己挑,可还有表妹也要在这两个人里挑,万一两姐妹挑中同一个人伤了姐妹感情就不好了。横竖这两个差别不大,定下一个一心发展就是了。她想明白这点,就笑着对杏儿说道:“行,这个事我知道了。以后我找智清办事都叫你去传话。”
杏儿脸色变红,转身跑了。淑娘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头准备跟春花打趣两句时,见春花也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没有打扰,自己把钱氏这件事前后经过串联起来。
春花愣了半晌自己回过神来,看到淑娘正在想事,又看看门外天色,便上前提醒淑娘:“大娘子,很晚了,该歇了。”
淑娘听见春花说话,从沉思中醒来,觉得确实有点困倦了,于是就收拾了睡觉。
第二天一早,施禹水跟智苦又在苗三关家用了早饭。苗三关的儿子苗健、女儿苗慧也上了席。吃到一半苗健突然说道:“爹,前天我弄回来的果子都被姐姐偷吃光了,我还没吃够呢。那片果子树也太少了,爹咱们家能不能自己种啊?这样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苗慧比苗健大了四岁,差不多该是寻亲事的年纪了,偶尔馋嘴一回被弟弟当着客人的面揭了出来,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就放下碗筷捂着脸跑回房去了。苗三关的浑家忙追着女儿也离开了,苗三关一个巴掌拍到儿子脑袋上:“吃个饭这么多话!”跟着又向施禹水赔罪。
施禹水笑着说道:“童言无忌。不知令郎说得是什么果子?”
苗三关答道:“回大人,是葡萄。草民小时候在村子附近有人种过,可惜照管不好,不结果子,慢慢地就荒废了。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老根留下,被这小子给见到,摘了一个尝尝觉得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就尽数拿了回来。”
施禹水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他向苗健招招手:“你在哪找到那果子的?回头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苗健还不清楚县令跟自家爹的身份区别,因此毫不胆怯:“大老爷,我到山下玩,在靠河的一片小树林里找到的。大老爷你要是看了,能不能跟我爹说,叫他给我种几棵?”
苗三关尴尬地拉着儿子,施禹水还是笑:“行,我看过之后就叫你爹给你种,以后你能吃个痛快。”
苗健欢呼一声,立刻又被一个巴掌拍到脑袋上,只得回头瞪着自己爹。
施禹水向苗三关点点头:“已经用过饭了,该查桉了。小里正也跟本县一起吧。”
苗三关喊来浑家,把儿子交代给她,跟着施禹水、智苦来到烟囱旁边。也有不少人跟着住在自家的衙役过来看热闹了。
只听施禹水一声吩咐,围观的人挨个儿上来认尸,十来个人竟没有一个认得的。施禹水皱起眉头,死者不是本村人,这桉子就麻烦多了。
苗三关扫了一圈,见不是所有人家都有人来,就低声告诉给县令。
施禹水便命令衙役跟着苗三关到各家去叫人来认尸。终于又一个叫苗大柱的说道:“县令大人,小人看着像是浑家娘家侄儿小桥。只是小人只见过侄儿一回,这死人脸色跟活人也不一样,小人不敢认。”
施禹水自然叫他回家把娘子叫来。
苗大柱为难道:“小人跟浑家吵架,她初二那天就跑了,说是回娘家去。小人也赌气不肯去接她,如今浑家想是还在丈人家里呢。”
施禹水哭笑不得,苗三关又凑上来说道:“大人,大柱的媳妇娘家离这儿不远。”
施禹水便命智苦跟着苗大柱到他丈人家,把浑家接回来。若是丈人家的孩子的确几天不见,就一起都叫过来。
两人离开之后,施禹水忽然想起苗青来,看了一圈不见苗青,就又问苗三关。
苗三关茫然地摇摇头:“大人,草民昨天晚上给差爷们安置到各家之后,一直都跟着大人,实在不知道苗青去哪儿了。”
施禹水脑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该不会苗山跟这个死者有什么干系吧?惹出祸来逃了,苗青昨天大概也是猜到了这点,所以才极力拦阻自己派人寻找苗山?他寻思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苗山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小了些,而且苗青说过苗山个子不大,不像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他摇摇头,打算等到明天,如果还是不见苗青跟苗山的人,再派人追寻。
不过未雨绸缪,施禹水还是吩咐苗三关把苗山等经常一起玩的人都找来。苗三关哪里留意到这些,只得回家把儿子叫来,苗健一一的指出了各个小伙伴,除去苗山苗健之外,还有五个。最大的不过十三,最小的不到十岁,在施禹水面前站成一排,瑟瑟发抖。
施禹水笑了笑,一个孩子就大哭起来,接着五个孩子都哭了起来。跟着自家孩子一起过来的各位爹娘们立刻就上前抱住自家孩子开始哄了。施禹水一脸无奈:难道我长得面目丑陋吗?
好不容易孩子们都被安抚了下来,施禹水放弃自己单独询问的想法,直接把六个人集中起来:“你们几个最后见到苗山是哪一天?”
苗健不假思索地回答:“初一!”初一那天家里做了肉他吃了个肚圆,出门跟小伙伴们吹嘘了半天,记得清清楚楚。至于初二,他自己下山去玩了,后来发现了葡萄,忙着偷偷往家弄,没去找小伙伴。不过在半路上曾经碰到过一个哥哥问路,说是到自己村里找姑姑家的,他说了顺着路上山就是自己村子,就赶着跑了。
另外几个人推推搡搡,最终推出了年纪最大的孩子来回答:“初一苗健跟我们说他家吃了肉,我们几个看不过去,偷偷约好了第二天开始就不去找他玩。苗山跟我们玩了半晌,说要去姥姥家玩,就自己走了。我们几个也散了回家了。”
施禹水尽量把口气放缓:“就是说,你们是大前天见到苗山的?前天跟昨天呢?”
孩子头低着头一时点头一时摇头,却不肯再开口说话。
施禹水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就挥手叫各家领回孩子。其中一个拉着孩子却笑了:“这小子也知道县令大老爷官大,平常见了谁不是皮猴似的?在大老爷跟前怕成这样了。”
也有一个接话:“要不能做大老爷?这两天我家这小子老老实实的,也不出门玩。”
众人带着孩子回家了,苗健猴在苗三关身上不肯走,而智苦终于带着好几个人一起回来了。
苗大柱扶着的年轻女子自然是他浑家乔氏。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对年约三十五六的夫妻,妇人哭的面红耳赤的,男人拉着浑家一路走一路沉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