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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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峰从小瓷罐中取出一小撮茶叶放进一只玻璃杯,将玻璃杯摆在施禹水旁边的桌子上, 随即便把小瓷罐收了起来。而后又从旁边的屋子里搬出一个大瓷罐打开:满满的都是茶叶。有人端上来一个很大的托盘, 盘中放置了十几套白瓷盖碗,白二勇也上前帮忙, 从大瓷罐里取出茶叶一一放进盖碗里。

施禹水看这架势似乎是打算立刻就要泡茶,忙出言制止道:“不如饭后再饮。”

白老爷子捻须微笑, 意味深长地说:“大人不知,这茶啊, 却要饭前品尝才能尝出滋味啊……”他随即请施禹水到院子里去亲眼看一看取水烹茶的过程。

水从院中的一口井里打出来之后, 注入一个很大的双耳陶罐,加上盖子搁在炉子上,打开炉子的风口, 有一个人手持一柄蒲扇扇风。不到一刻钟水便烧开了,让水又在炉子上沸腾了一阵之后才将陶罐端进正堂。白长峰亲自拿着一只长柄注子从陶罐里舀水出来冲茶。第一杯就是那只特别的玻璃杯, 他冲开水之前先对施禹水说道:“大人可以看一看这茶的变化。”

施禹水之前从未留心过冲泡茶叶的过程, 见白长峰很是郑重其事,便勉为其难地细看起来。茶叶原本只是卷曲地躺在杯子底部, 在开水冲入的一瞬间忽然鲜活了。施禹水端起杯子, 杯中虽然是刚刚烧开的开水,杯子入手却没有很烫手的感觉。每一片茶叶都在水中舒展开来,有的浮在水面, 有的沉入水底。茶叶翠绿,开水清澈,一点点清香弥漫开来, 空气中充满了茶香,茶水的颜色开始变绿,茶叶本身的颜色却逐渐变澹。

施禹水眼睁睁地看着一片浮在水面的茶叶慢慢地下沉,它本身的翠绿之色也逐渐消散,等到那片茶叶沉到杯底时,已经明显变黄了。施禹水的脸色有些发青。

白长峰将开水一一注入盖碗,白二勇跟着盖上盖子,随后又分发到众人手中去。白老爷子亦是一盏盖碗,他端在手里笑着对施禹水说:“大人,请尝尝这个茶。”

施禹水将心中的不安压下,面上也呈现出同样的笑容来:“还请白老丈直言,这茶独特在何处?”

白老丈只是摇头:“大人一试便知。”

施禹水无奈地喝了一口。茶水入喉并没有多么惊艳的口感,反而有一点点苦涩,白家单独给自己这种不同的茶叶竟然是苦的?他不敢置信地又喝了一口,除了苦涩之外没有其他感觉。他正要再问,却见白老爷子已经端起盖碗在品茶了,只得喝下第三口。

第三口茶仍旧有点苦涩,却没有之前的苦味那么浓了,他忽然想到了品茶的“品”字,便小口啜饮起来。苦味越来越澹,到这杯茶喝完时,竟然完全不觉得苦了,反而有一点甘甜的后味。

施水谷将自己盖碗中的茶喝完,很主动地开口说这茶确实清香宜人。熊金壮跟羊德贵虽然也不懂茶,却不妨碍他们跟着追捧。白老爷子看看施水谷并没有穿公服,说话也完全没有本地人说官话时那浓重的口音,不由向施禹水问起他的身份来。

施禹水笑着回答道:“水谷乃是本县族中兄弟,跟着本县做事长长见识。另外还有一位是本县的内表弟,只因为不会骑马,今日便没有来成。内表弟倒是个读书人,只是因科举未能成就,家中妻儿老母弱弟却需要他来支撑家业了。本县叫他跟着做幕僚,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他从吏转官。”

白老爷子叹了口气:“本地可惜没有出过什么读书人。”

施禹水灵机一动:“本县倒想问一声,县衙的房舍配置明明有县学,为何没有生员读书呢?”

白老爷子更加叹息起来:“三十几年前??蚕鼗姑挥谢?接18莸氖焙颍?懈鎏?卦诹肽险饫镒龉伲?铝罡鞲鱿匮玫南匮П匦氚炱鹄矗?泊油獾仄噶思肝欢潦槿死聪匮Ю镒鲋?蹋?乖谡嫜粝啬抢锷柚昧酥菅А5笔毕乩镆灿泻芏嗳思野押19铀偷较匮Ф潦榈摹n弈翁?卮笕酥蛔隽巳?旯倬妥吡耍?笕艘蛔撸??鲋髌咐吹募父鲋?潭挤追捉杩诶肟?耍?ㄓ性谡嫜粝氐闹菅?谓痰娜肆袅讼吕础!?br>

“本来还指望着哪一任的县令再把县学办起来,一年年过去,换了好几任县令,都没有提过县学的事,县里人家慢慢地就断了这个念想了。想要让自家孩子读书的都直接送到真阳县,不过还没见一个考得上举人的。更多的是读几年书之后回来,到大户家里给小孩子开蒙。”

施禹水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本县想要重开县学,不一定会有多少人来读书了?”

白老爷子惊喜地问道:“大人打算重开县学吗?”

施禹水点点头:“这是自然的,一县之境哪能没有县学?不止县学,医学本县也打算开设的,已经跟方老郎中商议过,请他到医学任教,方老郎中已经同意了。”

白老爷子颤巍巍地起身向施禹水行了个礼:“老夫多谢大人!”施禹水忙起身扶他坐下:“本县职责所在,分内之事罢了。”

白二勇也是眼前一亮,大声询问道:“大人,若是县学开了,草民这么大年纪的还能去读书吗?”

施禹水笑着点头:“二勇兄弟想读书是好事,不分年龄都可以去的。只有一点,若是二勇兄弟想要科举恐怕就比较为难了。”

白二勇一边摇头一边兴奋地说:“考什么科举,我才不去呢。我就是也想去县学里读读书,听听大人的教导。”

那边白老爷子想到,白家茶园以后还是大儿子白长峰来继承,若是叫小儿子以后变作依附大哥才能生存下去的模样,自己也不忍看到。既然他对县令大人如此憧憬,就跟着县令几年,锻炼锻炼也好。想定了之后,他也出言支持了:“大人,老夫这个小儿子着实有些不学无术,不然也不至于那样一个浅显的美人计都能中招。去读几年书也好,磨磨性子,长长见识。”

施禹水笑了:“那好,待本县收拾好头绪,县学开张,二勇兄弟只管来吧。”

白长峰插了一句:“大人,爹,该用饭了。”白老爷子对长子点头示意,白长峰也点了点头出去安排宴席了。白老爷子这才又笑着对施禹水说:“大人请到后堂用饭,大人的这位族人跟两位差大哥就请都到前面入席吧?”

施水谷暗暗地向施禹水看去,他担心县令一个人跟白家人相处会有危险,施禹水却镇定地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有所准备。

很快白长峰进来说宴席已备,请众人入席。施禹水跟着白家父子三人来到后堂,只见一张八仙桌,也只有四个座位,当下请县令大人正北就座,白二勇对席,白老丈坐了正东,白长峰则在西边入座。接着就有下人擎着托盘送酒菜上来,在桌子上摆放停当,白长峰起身斟酒。

白老爷子端起酒杯敬施禹水:“这酒也是家酿,老夫请大人满饮此杯。”

施禹水也举杯一饮而尽,不由赞叹起来:“想不到白家茶驰名在外之余,还有如此佳酿。”

白老爷子只是神秘地摇头,白二勇却冲口而出了:“不是草民家会酿酒,是水好!”

施禹水看看白老爷子并没有因为小儿子直说自家的酒“都是沾了好水的光”而生气,便笑着问白二勇水来自何处?为何说是好水?

白二勇看了一眼父亲,见他默许了,这才说道:“大人过来时想必已经留意到了,这里已经是在白园的第四进了。”

施禹水点点头:“本县原以为第四进会是白家女眷所住,谁知进来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白二勇笑着解释道:“草民一家才是在第四进起居的。等到日后大哥继承了白家,草民就要搬到前面去,不能再在这里住了。只因为第四进藏着一口水井,据说这口水井是种出茶树的那位祖先挖的,也留了遗训,家主一家必须住在这里看守这口井。”

施禹水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莫非这口水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老爷子止住了儿子:“若说特别之处,平常饮水的时候发现不了。只是用这口井里的水给茶树浇水的话,被浇水的茶树上出产的茶叶都是上品。大人可知,白家丢了六百亩茶园,在白家并非完全没有波澜。老夫能将此事在白家内部平息下来,究其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白家最上品的茶叶其实都出自这座茶园,也就是那批被卖到京里去的上好茶叶。”

施禹水大感意外:“怎么?那六百亩茶园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吗?”

白二勇又抢着回答了:“差不多是那个意思。那个大茶园雇的人多,采茶的制茶的炒茶的都要很多人手,除此之外还特意雇了人选茶,从众多茶叶里选出上乘的来。白家对外说卖到京里的白家茶就是精选出来的上好茶叶,其实那些茶叶都是白家人招待客人喝了。倒是这座茶园里的茶,大部分送到京里出售,也有选出来的上好的就是大人见到的那个大瓷罐里那种,留在白家用来自家人平常时候喝。”

施禹水忙问自己喝的茶来自哪里:“本县看你们用那种茶叶招待了本县的属下,只是那只小瓷罐里的茶叶又是哪一种品级的呢?”

这次是白长峰出面回答了:“那是祖先寻回来的那株茶树所出的,算是白家茶中的极品好茶。每年只出产那么一小罐茶叶,轻易不会拿来招待人。”

施禹水问出了自己不解的问题:“为何上好的茶叶反倒要留在家中自用?”

白老爷子叹了口气:“大人尝过那茶了,觉得味道如何?”

施禹水想了想答道:“先苦涩后甘甜,余香悠长。在本县所喝过的茶叶中,确实算得上是极品。”

白老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茶确实是好茶,只是产量太少。若是拿出去卖的话,万一被权贵所得,前来索要,白家该如何应对?更甚的,若是仗势来夺白家的茶园、茶树的,白家又该如何是好?不若留在自家,横竖都是自家人。这些都是祖先留下的教训啊。”

施禹水虽然对这位白家祖先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而好奇,却没有打算详细询问,这种涉及祖先的事情算是家丑,一般都不会有人愿意说出来的。他只对白家目前的状况发表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是跟白家合作的茶铺背叛了,白家用来掩人耳目的茶园也被梅家得到了,白家打算怎么再出售这些茶?”

白二勇怔住了,他焦急地问父兄:“爹,大哥,咱们之前没想过这件事啊。”

白老爷子脸上也显出了忧虑之色:“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非大人提醒,老夫还真是忽略了。老夫原打算到京里另寻一家茶铺合作照旧出售白家茶,却忘了等到梅家也做出茶来,自然会发现品质不同,那白家以前所做的幌子就会被拆穿。”

白长峰亦是一脸焦虑:“爹,咱们都太兴奋于被骗走的茶园只是个幌子,却忘了没了这个幌子,白家茶不能在京里出现了。”

施禹水听到“幌子”二字,忽然想到了“皇子”身上去。他试探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本县先前在京里时跟官家的三皇子有些交情,不若修书一封送予三皇子,请他在官家面前周旋一二,将白家茶列为贡品如何?”

白二勇喜出望外:“爹,白家茶成了贡品的话,以后就……”白老爷子却当机立断:“不可!”白二勇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又见父亲并不同意,顿时愣住了。

白老爷子向施禹水说道:“老夫多谢县令大人为白家茶寻此机缘,只是白家茶不能再这样现于人前了。”

施禹水却笑了:“老丈只是担心打出白家茶的名号?何不换一个名头?”

白长峰向父亲说道:“换个名字倒能一试。”

白老爷子一边思考一边摇头:“还是不太妥当。换个名字固然不会叫人想到白家茶上面去,只是京里还是不能再去,京里喝过白家茶的人多,万一从味道中尝出来是出自同一家,还是有会被拆穿的可能。还是换个地方出售的好。”

施禹水想了想说道:“老丈若是不想跟皇子搭上干系的,本县便不费时了。说起别的地方,本县南来时在杭州停留了几日,发现那里也是个好地方,杭州知府跟本县也有一点儿交情。”

白老爷子说道:“老夫在这里先谢过大人了。大人所提及的杭州老夫也有所闻,等老夫跟家中诸人商议之后,若是打算将茶叶卖到杭州去,再请大人帮忙引见知府大人就是。”

施禹水笑笑将这个话题揭过不提,开始用饭了。饭后他忽然想起淑娘来,便向白老爷子说道:“本县的夫人先前小产,如今正在县衙修养。本县觉得那茶确实好喝,想跟老丈讨一点子茶叶来,叫夫人也能尝尝。”

白老爷子当即就答应了:“不瞒大人说,这茶对女子也有些养身的好处,只是不能在经期或是孕期饮用,既然夫人是产后调养,正合用这种茶呢。”他吩咐长子:“你把那茶分一半出来装好。再有,二勇你取一桶水送到县衙去。大人,祖先说了,这茶配上这口井里的水对养生有奇效。”

施禹水大喜,忙道了些:“夫人正是被方老郎中说道需要调养三年才能回复的,老丈这能够养生的茶、水送的及时,本县这里当真是多谢老丈如此大方了。”

两人不免提了几句怎么会小产的话,知道县令夫人是一路跟着县令千里跋涉,不禁叹了一句:“夫人好魄力。若是换了别家妇人的,说不得为了腹中孩儿,就要夫妻分离了。”

施禹水沉默了一阵: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夫妻相聚重要,他根本没得选择。不一会儿白长峰拿了一只纸包出来递给施禹水:“大人家去之后还是要尽快寻一个瓷罐收好茶叶,一旦被水浸得潮了就不好了。”

施禹水接过纸包塞进怀里:“本县知道了。”瓷罐嘛,娘子也有一个跟白家一模一样的,就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了。随后便说:“本县回到县衙还另外有事,这就告辞了。”白二勇忙道:“大人只管前面先走,草民随后就把水送去。”

施禹水笑着道谢:“那就麻烦二勇兄弟了,若是天晚的话,就在县衙里暂住一晚。”

白二勇笑了:“大人怎么会不知道白家在县里也有宅院?草民直接回家住一晚就行。”

施禹水摇了摇头:“二勇兄弟还是住在县衙吧。白家在城里的宅院,如今被跟梅家亲近的庞主簿亲自带人看守着呢。等梅家这件事平息下来再去比较合适。”

白老爷子大摇其头:“梅家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施禹水被他的话提醒,不禁想到,梅家对夜探的反应确实有点超乎寻常了,之前那件产妇的桉子能够那么快结桉,说不得也是梅家急于让自己接手这件事而不得不妥协的,自己在堂上说的理由的确有些是经不住推敲的。

几人从四进离开,径直来到二进,施水谷跟衙役们都在院中用饭,桌上盘碗罗列,大鱼大肉,整鸡整鸭,甚至虾蟹俱全,另开了好大一坛酒。除了施水谷还有些分寸,衙役们都喝得东倒西歪的。白老爷子忙吩咐人做几分醒酒汤上来:“大人要回衙,这几位差大哥醉得这般模样,怎么能护送大人?”

等到一碗醒酒汤下肚,施禹水又命打来井水给几人洗脸,众人才半清醒过来,施禹水便出声询问:“骑马回衙有问题没有?若是不能支持的,本县可以叫白家准备车辆。”

熊金壮打了个酒咯:“大人,若是想平安回衙,还是有驾车比较合适。小的骑马倒是能骑,就怕半路上再把酒给颠出来了……”

施禹水不由笑了起来:“也好。”他回身转向白老爷子,还没开口呢白老爷子便吩咐两个儿子去驾车:“还有你三叔家的小子,你们三个把家里的三辆车全都套好,送大人跟差大哥们回县衙。”

他低声对施禹水说:“大人还是不要跟这帮醉汉同车的好。”施禹水也怕这些人路上醉吐,自己带着一身酒气回衙没什么,怕得确是带着一身呕吐物回去,立刻便答应了。

施水谷只喝了一点酒,没有达到醉的程度,凑到跟前向施禹水提出同车:“大人,我跟你一起坐车?”

施禹水推开他的脑袋,嫌弃地说:“你当自己身上的酒气少啊?你若是不想跟这些人同车,不如自己骑马好了。”

施水谷眼前一亮:“好啊。我骑马回去。”

那边白二勇叫人套车,自己凑过来说道:“县令大人,草民给大人驾车,顺便把水也送到县衙。”

施禹水拍拍他的肩:“那就有劳二勇兄弟了。”白二勇兴奋地打水去了。

施禹水看着院里的衙役们,突然说道:“今日本县要被你们的浑家骂死了。好好地去衙门当差,弄成这个醉鬼模样回家。”

羊德贵听到“浑家”两个字,顿时酒醒了一半:“小的要是有浑家就好了。大熊他婆娘性子软,不敢骂他,呃,也不敢骂大人。”

施禹水便问他:“大熊何时成的亲?本县看你们二人年纪相差不大,你为何没有成亲?”

羊德贵顿时伤起心来:“大熊他,他娘把娘家侄女说给大熊了。小的娘没个侄女甥女的,家里又出不起聘礼,就……没说到亲。”

施禹水心里对夏桑有了一点同情:大熊既然已经成了亲,她的心思就注定要落空了。他很快又发起愁来:若是把夏桑留在县衙久了,以后她恐怕不会有清白名声;若是把她送回父母身边,上一次夏菊死见过她的父母,不像是能为女儿考虑的。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些女子的事还是交给娘子来处理吧,自己实在是不想管也管不过来了。

白家人很快套好了三驾车,施禹水单独乘坐白二勇驾的车,施水谷骑马跟随在一旁。白长峰跟另一个白家人则分别拉上众衙役,空下来的马全都跟在三辆车后面,一行人往县城的方向驶去。路上施禹水还曾经下令停过两次车,让忍不住的衙役都下车“腾腾肚子”,免得吐在车里糟蹋了车。若非是县令亲自下的命令,只怕衙役们会想到吐在你家的车上是给你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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