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晋文公的厚赏不动心的确是品行高洁,但是淑娘不能理解介子推那种“割肉侍君”的举动,然而,老爹看样子是非常推崇的……她只好默默听老爹对子推、对重耳的赞美,偷偷看招弟更是一脸“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淑娘一边给吴柳煎药一边想这药吃了一个多月了,是不是也该再请医生看看了?便对老父提起,吴柳应了。次日一早派了招弟去请了大夫来把脉,果然又改轻了药方。淑娘又对吴柳提出做饭的婆子这般久都没有寻到,索性不要找了,反正不久之后过继了哥哥,哥哥又会成亲,人手自然够了。吴柳又应了。
连日再无他话。
到了二十三这天,施禹水一到书院见众生议论纷纷。原来昨天官家赐上舍生十九人及第,重开算学。今日消息传到了本县。进士及第是每个书生的梦想,这十九人不经科举有进士及第的荣耀,教人怎能不心生羡慕?施禹水前生经由科举及第,当时已经年近三十,如今亦有心动之处。
夏四月初三,宣义郎黄冠言:“欲令天下士自乡而升之县学,自县学而升之州学,通谓之选士,其自称则曰外舍生。才之向成,升于内舍,则谓之俊士,自称内舍生。又其才之已成而贡之辟雍,然后谓之贡士,其自称亦以是。”上从之。
这个消息比之前更为重磅,众书生几乎无心课业了。好在书院很快有了决定出炉:六月书院众生大考,成绩列与前者为上等生,方有资格升入州学。施禹水精神一振,总算有机会升上等,以后才能科举入仕。自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四月二十九,《五礼新仪》成,官家令刊印天下士庶奉行,不奉行者论罪。施吴两家走礼时不免一一改行新礼。随后进入闰四月,官家又下令公主改为帝姬,其后又重开了医学。
不久到了闰四月初九,先时刘太后乃是二月初九薨逝的,到今日正和三月之数。全县撤了白,又摆上红红绿绿的装饰,其时已近仲夏,街上行人纷纷脱却春装换上薄衫,晚间又有诸多热闹场所,霎时不复之前一片肃杀之象了。
吴柳与女儿商议过继的事。“先看个好日子,正式办个过继。等沐哥儿搬过来,淑姐儿你可要记得改口叫哥哥。你姑妈想把她家四娘子说给沐哥儿,也须选个好日子过订。”淑娘随口问道:“哥哥过来怎么安排住宿?”吴柳一时哑然。最终决定店中隔出一间暂时安置沐哥儿,等淑娘出了门子,把淑娘的房间整理了给沐哥儿,横竖沐哥儿也很快要定亲成亲。淑娘倒有点无言,扫地出门啊这是。
因请了阴阳看日期。最后定了闰四月二十一,宜求嗣、进人口。又送信去太平镇上说了过继日期。吴沐便陆陆续续送了些随身之物来安置,只等正日到了亲身过来便做成了。又知会亲家舅家等。
施家上下得知此事,不免有些议论之语。高氏到底是出自商家,虽经丈夫多年教导,仍然不脱重利本性,先有不满:“如此一来,定要有份家产留于嗣子;小娘子嫁妆岂不是薄了?”却是她眼见儿子近来与自己不甚亲近,将这不满并了一处发作。施长安不知高氏心事,只劝慰道:“小娘子嫁妆,先前换帖时已经列明了。纵然过继嗣子,只怕也是虑及身后香火,如何会薄了小娘子嫁资?”高氏亦不能道出自己不满儿子亲近未来妻子,只能顺着施长安的话回说:“是我魔障了。”心里越发憋屈。
吴桃亦打发人来问吴柳能否将定亲一并办理。吴柳忙遣了人去告知:“本来一处办了是省心的。奈何日前官家新近颁布的《五礼新仪》定准了庶民婚仪,不按制行事的都要入罪。”又安慰吴桃道亲事一定能做得成,不必担心。
不久便是闰四月二十一,吴沐行了礼,正式改口管吴柳叫爹,吴淑娘拜见了哥哥。自此吴沐便在纸笔店隔间居住。又选了好日子跟吴桃的四女儿张四整换了细帖,正式订了亲。张四整上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自家又只是小镇上开个小小油磨坊,家底未免不足。细帖上列的嫁妆便没有田地,奁具也只有八只箱子。幸好吴柳知道姐姐嫁了三个女儿之后家计略有败落,况他本身亦不计较新妇嫁资几何。便是吴沐生母蒋氏略有微词,因儿子已过继了也管不到。此后吴家与张家亦互称亲家,初一十五由媒人传话,节序有礼物来往。吴柳有心将书店交在吴沐手上,日常开店便带着吴沐。
却说施家施重山先前听了孙儿的话,惧怕夜长梦多,再加明年无春意头不好,要在年内完婚,便敦促儿子儿媳早早定下成婚日期。
因为今年有闰四月,到了端午时节便比往年更热。施家一早打发人请了刘媒婆给吴家送上节物,告知吴柳打算看日期准备成亲之礼。吴柳回了节礼,托刘媒婆回话,请亲家只管看好了日期打发人来知会,自家再无不应的。
施重山亲自请了会通寺的高僧看日期,算好了六月二十一成亲,便按着日期提前一月叫媒婆来下财礼顺便请期。因要备一件珍奇之物做财礼,特请了史书珠宝铺的东家史玖问询。
史书珠宝铺连年来与南地珠客有来往,恰好今年有个珠客陈大郎带了一件稀罕物,一并请了来施家。那陈大郎身边拿出一个重重白绫包裹的锦匣来,揭开了绵子,第一层是一个玻璃盒子,盒子里金托子大红绉绸托底,上置一颗桂圆大的珍珠,光彩耀目,珠子周围一圈光晕。陈大郎道:“据说这叫做‘母珠’。”请王大端过一个黑漆茶盘来,便又向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包儿,将包儿里的珠子都倒在盘里散着,把那颗母珠搁在中间,将盘放于桌上。看见那些小珠子儿滴溜滴溜的都滚到大珠子身边,回来把这颗大珠子抬高了,别处的小珠子一颗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史玖道:“这也奇!”施重山道:“原来是珠之母。”
史玖说道:“向年我跟随父祖在汴京时也见过几样奇珍,这母珠虽不是一等珍稀,也算的一样珍贵物。只在这县中不易出手,倘在京中倒不妨了。”问陈大郎要价几何。最终施重山费了五百银子买下,教儿子送去吴家做孙媳的纳财之礼。高氏得知,未免把这即将进门的儿媳加恨一层。原来她当年的纳财礼只是寻常,这淑娘尚未进门先揽了儿子的心,如今又得公公看重,向日里淑娘对自己的奉承却一点儿也不能记起了。
吴柳回了礼,应了请期。又把这母珠特意交给淑娘。淑娘听了原由之后,自然想起红楼梦后四十回里提起过的母珠,想来是一样的东西,记得上说是什么磁性原理。吴柳见嗣子亦在,便道:“这世上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比如方才这珠子,那颗大的像有福气的人似的,那些小的都托赖着他的灵气护庇着。要是那大的没有了,那些小的也没有收揽了。像人家儿当头人有了事,骨肉也都分离了,亲戚也都零落了,是好朋友也都散了。转瞬荣枯,真似春云秋叶一般。”吴沐觉道说的吴家酒店分家争吵之事,不免讪讪。淑娘想起现代听过的新闻,心里暗叹“世间万物同理”。只有招弟“哇”的一声哭了。她自从没了父亲,一家人分离,自身不得不做了仆从,听得吴柳的话,倒似自家一般情形。淑娘安慰了她,又给了半日假回家看看寡母幼弟。
这厢淑娘却问吴柳道:“爹,原以为不会这么快成亲才雇了招弟,如今怎么办?她又不是咱家长工,当初又只签了一年契。”吴柳亦作难道:“招弟做工不到半年,你出门之后亲家有女使使唤,又不能陪嫁,咱们家里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能使得女使。”吴沐一边说道:“爹爹妹妹何必烦恼,叫她回家是了。工钱又不多,白送半年工钱罢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吴柳唤了牙婆来,言明女儿出嫁后辞退女使,不扣工钱。却好早告诉一声,免得临时辞退招致不安。
因婚期已定,淑娘的嫁妆开始装箱,日日忙于针线,外面的八卦全然顾不得了,招弟亦跟着忙乱,多日不曾得闲看望母弟。施家亦是忙碌改建新房,施禹水在书院读书也不免挂心,毕竟今次娶亲不同前生。期间重开武学、县学州学立法整治等俱都顾不得多虑了。六月初在书院参加了大考,顺利升了上等生,如今只等明年秋前往颍昌府参加府试了。
因有闰月,今年六月十七便是立秋了,次日催妆,二十铺床,二十一亲迎。在书院里告假时,教授亦知成亲乃大事,自然无有不应。施禹水不免又被众书生打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