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见这四人情状微微一笑,看来都是少年心性,骨子里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啊。当下郑冲缓缓颔首接着说道:“这支商队一定是建奴假扮,料想建奴是想提前布置一支奇兵突入朝鲜,待得建奴大军出征后,便突然发难!而我猜测,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朝鲜王都!一旦这支奇兵突袭朝鲜王都,朝军定然大乱,到时候建奴大军攻伐朝鲜,便可长驱直入!”
陈振惊骇道:“建奴真有这么大的胆子?五百人便想偷袭朝鲜王都?”
郑冲淡淡一笑道:“女真人这些年没吃过什么大亏,自大惯了,此种冒险在他们看来是值得的。况且这些年建奴与朝鲜本来就常有往来,不论是坊间商队,还是往来使者都未曾断过,建奴细作要混在其中很是容易。这趟稽查细作便可看出,朝军中细作之多,令人难以想象。若这支奇兵攻入王都,各地潜伏的细作定会一起发难,到时候朝鲜一夜之间覆灭也并非耸人听闻。”
陈振、张承寿等人听了都是一脸惊骇,郑冲却还是面带微笑的道:“不过这回建奴是遇上了我,既然知晓他派了这么一支奇兵过来,那我们就好生招待一番!”
陈振一拍大腿懊恼的道:“可惜这趟未曾拿得那送信的活口,信上也不曾写下支商队入朝路径,只怕难以堵住这支商队!”
郑冲淡淡一笑道:“不妨事,他要入朝无非就那几条商路,而西面义州、朔州、昌城等五处要隘已经被我军堵住,他们是不会走这几条路的。惟独能走的便是东北面慈江道、两江道几处山高林密的险要道路。”
张承寿忽然插口道:“可是公子,慈江道、两江道几处山道都是山高林密所在,若要派兵堵截,很是困难啊。”
郑冲笑道:“我还没说完,慈江道、两江道两道许多山道皆是山林险要所在,大队军马难过,但他五百人小队可从容而过,因此很难算得他会走哪条路。不过虽然不能猜到他走哪条路,但最后他这支人马都是要到朝鲜王都去的,我们只需提前在朝鲜王都也准备一支人马等候便是了!到那时候不但这支建奴奇兵,就连隐藏朝鲜王都左近的建奴细作也都可引将出来,而后一网打尽!”
陈振等人闻言,都是心头一阵敞亮,是啊,不论这支奇兵走哪条路,最后总要到朝鲜王都的,在那里等候便可。当下郑冲吩咐陈振继续稽查军中的建奴细作,并且在宣川、铁山、皮岛等地也开始稽查,务必要在大战开始前,将这些讨厌的建奴臭虫都清除干净。又命桑七娘、张承寿等人准备,天一亮郑冲便要赶往朔州去。
陈振等人领命告退后,郑冲小睡片刻,梦中居然梦见妻子张灵素来,梦到张灵素迁居京城后,被锦衣卫捉拿起来,吓得他惊醒过来。
醒了之后,心有余悸,但看天色,已经快要天亮,郑冲也难以再睡,信步出帐来,身后跟了十余名护卫,索性便巡查营地。
不想逛到大营左侧边缘时,听得营外不远处一片白地上,一位少女娇声喝道:“郭慎、林祯都败了,轮到你了,张承寿!”
好奇之下,郑冲吩咐众护卫留在营地内,自己独自来到营外。只见离着营地十余步外,一处空地之上,点着几堆篝火,篝火旁桑七娘手持双刀,傲然而立,身前郭慎、林祯两人坐在地上,一脸不甘的看着桑七娘。七娘对面,张承寿一脸肃杀之色,手持一杆花枪,岳镇渊渟,如临大敌一般。
郑冲见得此景,也不打扰,双手环抱,饶有兴致的站在暗处望着,打算看看这几个少年打算做什么。
“来!”张承寿花枪一抖,甩出一个斗大的枪花。七娘也不废话,揉身而上,双刀出鞘,快若闪电!
四人自从被郑冲挑选中之后,整天跟在郑冲身边,郑冲除了教授各种知识外,对于四人的武艺也多有指点,并且为四人设置了专门的训练计划。在明末这个冷热兵器混用的年代,武艺还是不能放下,阵仗厮杀,若没有武艺,只怕自身难保。
前面郑冲对于孙泽沛的受伤就很觉得愧疚,是他带着孙泽沛上战场的,但孙泽沛却没有好好学过搏击格斗之术,要不是孙泽沛脑子有问题,平时模仿郑冲学了点刀法,只怕盘谷关一役孙泽沛就死翘翘了。现下孙泽沛还在皮岛大营养伤,他的伤势起码还要两个把月才能痊愈。
是以自从郑冲提拔了张承寿、桑七娘等四名少年之后,为四人制定了合理的文武训练项目,并且亲自教导文武艺,但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郑冲一视同仁的教授四人,但也想看看四人这些日子以来,到底学到了多少,于是便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观看。
七娘的刀法的确学得不错,那准了一个快字,但准度和力度还是不够,若是对阵一些老练的兵卒还是打不过。张承寿的枪法却有模有样,沉稳得很,但这种沉稳的枪法需要花费大量气力,张承寿现下身体还未完全长成,若是对阵老兵,力道上一定会吃亏。
虽然和老兵比起来,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的武艺还是不够看,但两人的基础打得很好,假以时日,身体再长大些后,武艺之上一定能大有精进。此时两人比斗下来,却是旗鼓相当。
郑冲看着两只菜鸡互啄了半晌后,七娘忽然一个闪身,避开张承寿的突刺,他这一枪招数用得老了,收势慢得出奇,被七娘反手一记刀背斩在他的脖颈之上,若不是七娘调转刀背,只怕这一刀便会要了张承寿性命!
“你们三个都输了,还有什么话说?”七娘瞪着张承寿等三人,郭慎、林祯均是一脸懊丧,张承寿却嬉皮笑脸的道:“没话说,我们三个认你做大姐大,今后大姐大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七娘心满意足,哼了一声道:“算你们识相!走吧,回去了,此处留给你们收拾,我先回去了。”说罢七娘得以的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便往大营走去,脚步轻快,显得很是开心。
“你没看出来,张承寿是让你的么?”转入大营,郑冲斜靠在七娘营帐外木砦之上,看着从身前经过的七娘,口中淡淡的说道。
七娘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后,急忙躬身抱拳施礼,随后抬起素首嗫嚅道:“公子,你都看到了?”
郑冲双手环抱,嗯了一声道:“张承寿每一枪都留了三分力道,他是故意让你的。”
七娘闻言,小脸涨得通红:“我没要他让我。”
郑冲淡淡一笑道:“三个男人斗一个女人,赢了也不光彩,张承寿照顾两位兄弟的心情,所以也故意输给你的。”
七娘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恼道:“我去找他,要他重新比过,不许留力!”
郑冲摇摇头道:“我劝你别去,郭慎、林祯心里会很不痛快,这样你会让大家都下不来台。你就安心做你的大姐大好了,今后加倍苦练,总有一天,你会超过张承寿的。”
七娘闻言,小嘴一瘪,点点头道:“公子,我听你的。”
郑冲嗯了一声,负手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和他们好好相处吧,在战场上,他们是战友,你要相信他们,放心的将自己后背交给他们……”
七娘看着郑冲远去的背影,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一天之后,郑冲带着五十名护卫来到了朔州城内,金日观等诸将闻讯,连忙出迎,在城门口迎到了郑冲一行人。
朔州的城墙经过加固后,和义州城一样坚固,高达三丈有余,其上还布置了十门红夷大炮,金日观又加宽了护城河,护城河外便是外围硬寨,一直联通江边的水营。外围硬寨是以三座主营为根本,三座主营内三重堑壕,用土垒筑起数道围墙,其上又布置了木制营砦,壕沟内遍布竹签铁钉,并灌了齐腰深的水,人看不到水下插有竹签、铁钉,一旦下了壕沟,势必会被刺中,可见金日观的毒辣之处。
三座大营内,兵营、马槽、粮仓、府库、望楼、炮位等等一应俱全,三座营寨都有马道、兵道连接,这些通道也都有密密麻麻的堑壕、营砦保护,加上坚固的朔州城墙,形成了一个坚固、立体的防御体系。
看了朔州的防御工事,郑冲放下大半心来,如此坚固的防御,只要自己内部不出什么问题,水师又能从水路保证城池的钱粮兵员供给,后金军是很难攻破的。
巡视了朔州的城防之后,金日观引郑冲来到城内府衙堂上歇息,郑冲向诸将交代了防御的要点之后,诸将便分头办差去了,郑冲留下金日观及他的副将赵成单独说话。
郑冲将朔州细作名单给了金日观和赵成观看,自己悠然的品着茶,身后张承寿捧着将军印、七娘捧着尚方剑,双双立在郑冲身后。
匆匆看完那名单之后,金日观和赵成均是倒抽一口凉气,两人都想不到军中居然有如此多的建奴细作。
“总兵大人,这些人都是建奴细作?”赵成开口低声道:“但像张一刀这人,与建奴有杀父之仇,不大可能是建奴细作啊。”
金日观也道:“总兵大人,小将看了名单,只怕里面有些人是冤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