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大战在即,军中却传出流言中伤于本帅,这些人即便不是建奴细作,在军中散布谣言,也是死罪!此刻军中谣言越演越烈,若不用重典,如何能稳住军心?!”
金日观点点头道:“末将明白了,稍后便会亲自带人拿下这些人,军法从事!”顿了顿金日观有些为难的道:“只是其上还有许多是朝军兵将,这该如何是好?”
郑冲淡淡一笑道:“可设一局,按名单上将这些朝军兵将都请来,再请来朝军主要将佐,便说是我平辽总兵前来慰问,便在席间捕杀!”
金日观皱眉道:“若是这般,只怕会激起朝军兵变。”
郑冲皱眉道:“你们进驻朔州这么许久,难道就没拉拢一些朝军将士么?”
金日观道:“有倒是有,只是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堪大用。”
郑冲大手一挥道:“今晚便设宴,连这些人也一并请来,当场诛杀朝军中的奸细,然后逼朝军将领提拔这些人,同时我也有大事要宣布!”
……
夜幕降临,朔州城府衙之内大摆筵席,朔州朝军守将李经荣很是开心,天朝总兵大将亲自设宴款待,还请到麾下许多将士一并前来,朝军上下都倍感荣光。只是奇怪的是,这趟除了各军主将之外,还请了许多寻常兵卒,有些甚至只是个养马的散官也请来了,而有些朝军中出名的勇士却又没请。
虽然感觉请客名单很奇怪,但朝军上下还是欣然赴宴。须知明朝那些大将向来是不大看得起朝军的,万历抗倭之时就这样,想不到此时这位新任的平辽总兵官会如此厚待,一时间朝军上下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筵席很是热闹,明军也来了许多将士陪坐,这位郑总兵还亲自把盏,每一席都亲自敬酒,李经荣也非常佩服郑将军的酒量,几十桌酒席敬了一圈过来,居然毫无醉意。
酒过三巡,只见郑总兵举杯起身来,似乎有话要说,当下一众明、朝军将都一起起身来,凝神静听。
“诸位朝军将士,此趟固防备胡,多赖诸位出力,本将这里多谢了。”郑冲环顾场内一众将士,淡淡的说道。
李经荣急忙道:“下国乃是天朝属国,理当如此。”
郑冲嗯了一声,随后却脸色一沉,冷冷的喝道:“但是,朝军之内却出了一些叛贼!他们背着大明、背着朝鲜国主、背着朔州朝军李将军,与建奴胡奴勾结,散布谣言,传递消息,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李经荣也是面色大变,急忙道:“总兵大人,是不是有些误会?”
郑冲冷笑道:“没有误会,来人!拿下!”一声断喝之后,四处涌出数百名明军刀斧手来,席间明军将士也一起动手,配合着将自己看好的目标人物瞬间拿下!
一时间席间大乱起来,刀斧手顿时革毙了几名想要挣扎逃走的细作,郑冲厉声喝道:“都留在位置上别动!乱动者杀!”
几颗血淋淋的首级出现后,朝军将士渐渐停止了骚乱,明军当场拿下了八十多名朝军细作,剩下的都是朝军中亲明的将士。
拿下之后,金日观站出来朗声喝道:“这些人都是建奴细作,在军中散布谣言、传递军情,人证物证俱在,奉平辽总兵官命,全部诛杀!”
没等李经荣回过神来,八十多颗血淋淋的人脑袋便已经落地,在场的朝军将士们都惊得呆了……
浓重的血腥味和几十颗血淋淋的人头让李经荣陷入了呆滞状态,当中还有一颗是朝军大将金庆盛的首级!片刻后李经荣似乎才回过味来,不过他并没有像郑冲想象的那样跪地求饶,反而无比的暴怒!
“郑总兵!你居然设计杀了我麾下这么多将士?!还杀了我麾下大将金庆盛?!这是何故?!”李经荣怒气冲冲的瞪着郑冲大声喝道。
郑冲微微一鄂,自从来到辽东,朝军将佐官吏在大明将官面前给郑冲的大多印象都是客客气气、唯唯诺诺,李经荣是第一个敢这种态度、语气和自己说话的人,须知自己现下可是大明的平辽总兵官!手中握有尚方宝剑和将军印的人!
“杀的人都是建奴细作!金庆盛也是细作,他还是建奴大贝勒代善的女婿!”郑冲巍然不动,口中冷谈而坚毅的语气不容置疑,“本帅奉大明备胡经略邹大人之命,稽查明、朝两军之内的奸细!本帅执掌大明尚方剑,不但斩军中参将以下将官!归本帅统领的朝鲜属国将佐,也一体受此节制!李将军,这些奸细本帅杀不得么?!”
李经荣怒气未消,但已经不敢再大声说话,只得躬身道:“恕小将适才无礼,即便总兵大人要稽查细作,诛杀奸细,也该明示罪证,交我下国军法从事,怎能擅杀?!”
郑冲哼了一声,朝一旁跟随的一名锦衣卫道:“把罪证念给他们听!”陈振回皮岛、铁山继续稽查建奴细作去了,留下两名锦衣卫跟随郑冲办差。
那锦衣卫得令后,便即取来厚厚的卷宗,当场朗声念了起来,便将此趟稽查细作所获得的罪证、人犯口词都一一念得清楚,每个被杀的朝军将佐、兵卒所参与的细作罪证都一一道明。其中便有金庆盛亲笔给代善的几封书信,上面甚至都约定了,只要建奴大军一至,他便会打开城门接应建奴大军入城!
李经荣听得目瞪口呆,郑冲起身来冷冷的看着李经荣道:“大战在即,李将军麾下居然有如此多的胡奴细作而不自知,莫非李将军也是通敌之人不成?!”
李经荣急忙躬身道:“小将忠于国君,忠于大明正朔,不敢行此悖逆之事!”顿了顿李经荣却依然昂起头道:“但这些罪证多是拿获的细作所供口词,仅凭一人之言便即定罪,是否太过牵强?总兵大人应该将人犯拿下后,仔细审问,待得人犯供认之后,再明正典刑才是。岂能便在这酒宴之上,就此行刑?”
郑冲指着那锦衣卫道:“这位乃是我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李将军应该听说过吧。”
闻得大明锦衣卫名头,李经荣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朝鲜朝贡大明两百余年,每次贡使回来都会说起天朝的风物人貌,而大明锦衣卫在大明朝赫赫凶名也传到了朝鲜。
“锦衣卫手下问案,你觉得会有人不认的么?”郑冲森然道:“与其让他们受一番皮肉之苦再死,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大战在即,本帅也没那么多功夫细细审问!”
李经荣一阵默然,随即郑冲也叹口气道:“不过请李将军放心,此趟斩杀的都是已经证据确凿之人,若是其后朝军之内再有人涉及细作之事,我还是会审问清楚再做断处的。”
李经荣无可奈何,只得躬身道:“小将明白了。”
随后郑冲吩咐士卒将场内尸骸、首级、鲜血都清理了,又命人重整杯盘,再请朝军诸将士安坐。但此刻朝军诸将士都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眼前的美酒佳肴也如同毒蛇猛兽一般令人心悸。
“适才杀的都是奸细败类,他们背叛了大明,背叛了朝鲜,人人得而诛之。”郑冲起身来朗声说道:“剩下的诸位都是心向大明,此趟我大明军与朝军联手共抗胡奴,朔州诸地加固城防,也都赖诸位效力!此趟本帅特请诸位有功之人来此,便是要当面嘉许!”
当下郑冲朗声道:“金日观,念!”
金日观从郑冲身旁闪身出来,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卷宗取了出来,当众大声念了起来。原来这份卷宗之内便是此趟明军进驻朔州之后,积极帮助明军休整城防、硬寨的朝鲜将佐兵卒,每个人的名字、官职、功劳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金日观还念了给予每个有功朝军将士的犒赏,多的得了一二百两的赏银,少的也有十几两!
当下郑冲大手一挥,明军兵卒抬上一口箱子来,打开之后,里面都是明晃晃的银子,郑冲便道:“本帅赏罚分明,有功之人便是要赏,而且绝不拖沓!”当下郑冲便命军中文吏到场来,当众开始发银子犒赏朝军将士。
李经荣也得了一面金牌和三百两的赏赐,结果郑冲亲手送来的赏银时,李经荣还如同身在梦中一般。
李经荣也不是头一次和明军打交道,早在毛文龙任平辽总兵时,他就已经和毛文龙打过交道。当时明朝将官上下给他的印象就是不信任朝军,刻薄寡恩,朝军做得好了,那是应该的,做不好了,便是责打斥骂。郑冲这种杀人雷厉风行,奖赏也雷厉风行的行事,李经荣还是头一次遇上。
懵懵懂懂的谢赏之后,李经荣拜倒在地上道:“总兵大人赏罚分明,小将心服口服!适才冒犯之处,还请宽恕!”
郑冲扶起李经荣来宽慰了几句,随后朗声道:“请朝军诸位今后谨记,与我大明合作者,封官赏赐,绝不落空。但若是私通胡奴、造谣生事、不尊大明号令者,杀无赦!”
一众领到赏银的朝军将士自然都是大声应是,人人脸上都开始浮起笑意来,血腥味总算是冲散了不少。
郑冲将李经荣等几名主要朝军将领请到内堂来单独说话,各自坐定后,郑冲便道:“此趟大战,建奴皇太极必定亲至,敌强我弱,唯有拼死一战,方有生机。我天朝大军虽与朝军联手,但两军之间还是不能配合默契,若两个拳头不能成合力,只恐难挡建奴大军!”
李经荣颔首道:“总兵大人说的是,天朝军马战力强盛,但我军久疏战阵,不及建奴骁勇,也生怕拖了天朝大军的后腿。两军若要好生配合,但短时日内只怕也难以做到。”(未完待续)